一、大众传媒及网络文化失范 1936年,胡塞尔在其名著《欧洲科学的危机和先验现象 学》中指出,科学的危机在于科学不能回答生命的意义。现 代网络信息技术似乎听到了胡氏的呼唤,试图绕开科学技术 的这一陷阱,努力避免人的意义的陷落。网络时代的到来给 了后现代主义生长的温床,人的主体性得到了充分张扬,传 统社会秩序的金字塔纷纷坍塌。同时,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 和网络技术消费的普遍化,网络生活已是人类不可逆转的生 存境遇。为了追求网络发展带来的经济利益,人们对网络技 术的需求远远超过了对网络人文的需求。目前,追逐网络技 术与利益已成为塑造人们价值观和思想的强势力量。全社会 尤其是网络技术发明者、经营者和管理者对网络失去了自我 审视、反思和批判的意识,放弃了对社会应负的责任,导致 网络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这种不幸首先在青少年中蔓延开 来,使人们对网络的抱怨、指责不绝于耳—— 由于声画并茂的传播优势,电子媒介对青少年产生了不 可抗拒的吸引力,导致其把自己封闭在媒介的“自我”之中, 成为所谓大众媒介的“容器人”。他们的思想、感情沉浸于 传媒内容之中,对未来漠不关心,视野狭窄,极端自我。法 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指出:“电视并不太有利于思维的表达, 电视是一种极少有独立自主性的交流工具。”[1]在电视里,那些戴着光环的专家、学者多是受操纵的“木偶”而已。
在情感上,青少年信赖大众传播媒介,往往视媒介为权 威。大众传媒传播形式的通俗化、游戏化,让一些原本庄严、 崇高的人文精神大大弱化,加上大众媒介传播的直接性和快 捷性,不可避免地对人们的理性思维能力产生一种抑制和弱 化作用,使人的智能降低,思维简单化、平面化,缺乏深刻 的内涵和底蕴;
而渗透到大众媒介作品中的拜金主义、享乐 主义、唯利是图等消极价值观念,也潜移默化地侵蚀着青少 年脆弱的精神家园;
一些广告的消极示范效应扭曲人们的心 理常态,导致“炫耀性消费”等畸形社会行为的出现;
为迎 合部分受众的收视欲望,暴力色情信息成为大众媒介挥之不 去的附属品,一些意志薄弱、未成熟的青少年因模仿媒介中 的不当行为而走上犯罪道路;
强烈光电、噪声对视听感官的 刺激和电磁污染会诱发多种疾病,目前被认定与电视、电脑 等媒介有关的病症,如多动、痉挛、头痛、睡眠障碍、厌食、 恐怖症、孤独症、胃肠道功能紊乱、近视或散光以及皮肤斑 疹等就有五十多种;
长时间看电视和操作电脑的青少年常表 现出听力和视力降低,体能下降,作业效率低,缺乏求知欲 和耐心等消极身心状态。
胡晴舫在《读书》2008年11期的《暴露狂年代》中写道:
在这个人人记录、人人寂寞的博客时代,越来越多的产 品必须冠上一个英文小写的“i”(大写的“I”为我,小写 的“i”为小我),以诉求看似微不足道的个体,深化他们的独立存在,颂赞伟大的个人力量。什么东西都是“你的” 或“我的”(“你的”其实就是指涉“我的”),不再是“人 人的”“全家的”“全国的”…… 且不论这份权力是否被过度夸大,或“小我”是否真的 更不容易沉醉于权力的虚妄性,我们的确已经活进一个人人 自创频道的时代。由于现代人学会了怀疑国家政府与主流新 闻媒体,我们更愿意采信业余者的说法。当我们睁眼检视机 构权力,却忽略了业余者的人性与专业训练,我们总以为业 余者没有利益动机去说谎或犯错,而政府或媒体大部分时候 却很难逃脱这层嫌疑…… 就某方面,台湾高中男生把激情照贴上网络相簿等,都 分享了相同的心态,都追求个人的网络点击率。这已不是旧 有认知上所谓精英文化对抗大众文化的拉锯战,而是小我要 求被注意的锐利尖叫。
文章随后分析认为:
“我秀,故我在”已经取代“我思,故我在”,成为人 类存在的本质。于是,一种新形态的暴露狂主义诞生了。人 们因此自愿或被迫地分享许多陌生人主动公布的生活细节, 从电影品味、性幻想对象、心情故事到日常流水账,无一不 括。
就像饮食必须均衡,如果传统信息产业不该是我们偏 食的对象,网络也不应成为摄取信息的唯一来源。何况,获 得信息从来不是终极目标,终极目标是形成自己的价值判断,作出有益的决定。但必须清楚的是:浏览网络时,就像我们 收阅主流媒体一样,同样需要适当的怀疑、反思。以为每一 个博客之后、每一条微信之后都是一个知识达人,乃是我们 时代的危险认知。
网络信息技术发展历程虽然短暂,却以惊人的速度和力 量颠覆着人类的时空观念、交往方式、思维方式、生活方式。
它作为一种先进的生产力,极大地促进了人类全球化进程, 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同时,也激发着人们狂热的崇尚激 情、占有欲望和想象力。在网络信息时代的背景下,网络的 工具理性被日益推崇和提升,甚至被片面强调和夸大,致使 其统治意志姿态与主导价值地位日盛,凌驾于人之上,渐渐 淹没了人的主体价值和能力,引发网络对人的异化。人的主 体价值和能力是人主体间性存在的基础。人的主体价值和能 力的不足带来的交往对话能力的式微,导致网络与人之间交 互主体共存失去了可能,造成人与网络交互主体间性日趋黯 淡和没落,彼此日渐对立。根据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交 往行为是交互主体间和谐统一的基础,只有从交互主体的交 往行为意义上,才能把握社会行为的本质内涵。网络危机就 主要体现为交往行为合理性的不足或缺失,而交往的手段和 媒介就是网络文化。网络文化合理性的不足或缺失才是网络 道德危机的深刻社会根源,网络道德危机的本质就是网络文 化的危机。[2]网络文化是网络技术在社会中得到普遍认可 和运用,并成为人们日常生活方式时衍生的一种文化,它是人们网络行为的核心体系,主宰着人的网络行为。如,人们 在网络生活中,以自我为中心,以实现自己的目的为方向, 按照功利化的行为准则来进行行为抉择。以自我内部的主观 世界为前提,通过网络在大众面前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愿望, 展示或宣泄自己。这些网络行为理性的不足和缺失主要体现 为目的性行为和网络戏剧性行为的膨胀对交往行为的遮蔽, 以及网络规范调节行为的不足。
在文化失范的网络空间里,青少年网络伦理道德的失落, 不能不追问网络交往媒介异化这一深刻渊源。人们在享受网 络科技的同时,备受网络的欺凌、异化却浑然不知,这就如 同正在温水中被不断加热的青蛙,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尤 其是当前网络时空里,金钱、权力、技术越来越多地成为了 交往的媒介,各种网络利益的延伸与链接,结成了庞大、复 杂的网络利益结构关系,支配着人们的网络生活行为,日益 严重地排斥着以理解和共识为目的、以语言文化为媒介的交 往,扭曲着青少年对网络生活价值与意义的追求。“人的意 义世界丧失”,“社会的非人性化与道德危机”,皆可在此 找到答案,追溯到根源。网络道德危机正是现代社会病态特 征之一。
网络文化危机是网络背后的经济结构和法则使然。长期 以来,人们将网络作为一种生产力、一种科技,追求的是经 济利益,而没有作为一种文化存在、一种生活状态和生存境 遇去关注人文涵养。新技术的推广运用必然带来新的文化,但我们对这种网络文化特性的研究并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
网络的产生、运营表现出的仅仅是消费、交换的价值,追求 的是利润。它一经产生,就像商品交换过程一样遵循经济法 则。因此,在市场经济下,国家对网络危机的干预并不会有 多少效果,历来几次政府干预(如因事故而发动的校园周边 网吧清除行动、未成年人禁入网吧等),效果均不理想便是 明证。
利益冲突必然带来政府作为的危机。这种危机不可避免, 并使网络在上述利益危机的矛盾从市场转移到政府管理系 统。危机的根本在于政府干预与网络社会化间的矛盾。政府 干预必然体现为政治、经济手段(惩罚、停业、罚款),但 网络需求市场并不会消失。在市场经济逻辑下,网络经营与 网络需求具有利益的一致性。一味的政治、经济手段并不能 解决矛盾,只要利益根源存在,政府的干预就只能在经济的 逻辑框架内循环,甚至恶性循环,于问题解决并无多大益处。
在此并不是否定政府的干预,而是质疑政府干预的模式。作 为责任政府和服务型政府,只有和媒体建立一种和谐互动的 良性关系,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公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 达权和监督权,才能推进民主法治社会的进程。而媒体只有 充分利用政府的新闻资源,才能增加自己的公信力和影响力, 真正成为公众利益的守望者。但是,一方面,由于网络在社 会系统中凸现的价值地位和固有的经济结构体系,造成政府 干预的先天不足;
另一方面,在网络世界里,文化、思想、价值观等意识形态明显碎片化和后现代化,日趋削弱着人们 对普遍价值观的认同,造成文化价值观念的危机。这种危机 是个人与政府干预在现有网络文化价值观念认同方面表现 出的矛盾。目前,青少年及其他网络消费者、网络经营者在 网络生活中对政府干预不感兴趣或兴趣不高,不愿参与文化 合法化过程,他们热衷于消费、安逸、利益,只关注自我生 活的境遇,而疏于对政府和社会秩序的关注。另外,动因存 在于一定的文化传统中。在目前网络文化尚未健全成熟的情 况下,积极动因常常遭遇冲击破坏而逐渐衰变异化。例如, 学校教育对学生上网的动因教育,常常遭遇网络中暴力、欺 骗等文化观的冲突,导致学校教育给予的动因维护变得十分 艰难。[3]同时,后现代思潮对一切既成的规范价值所抱的 意义虚无态度,以及当今非理性主义、怀疑主义弥漫,更加 深了青少年的动因危机。
二、大众传媒时代的学校德育 事实上,随着技术的进步,媒体在促进青少年发展的同 时都有负面效应产生。媒体能为青少年提供模仿的形象模式, 但过多的形象模仿模式会使青少年的创造性想象受到限 制;
荧屏形象能长时间吸引青少年的注意力,但是过多的荧 屏刺激、快速移动的图像、屏幕频道间的跳跃,会使青少年 注意凝聚力短促;
电子游戏和网上游玩固然能激发青少年一 定的参与性,但这种主动性是被限定在一定范围内和设置好 的程序里的,因此这种主动性不仅是有限的,而且当青少年的大部分时间被其占有的时候,其主动性便不能在更大的范 围里发挥。最令人担忧的问题则是青少年的社会性发展,青 少年对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感受才刚刚开始,其大量时间便被 一个虚拟的世界占有,这个世界对青少年来说是真实世界的 模拟和压缩,其效应是时间一致性和地理一致性的丧失,在 短时间里信息过量,感觉系统被过分刺激。最终,青少年只 能在虚拟世界里拥有主动,在真实的世界里却无所适从,这 值得深思。
更值得深思的问题是,那些我们在网络上读来的信息究 竟可不可靠。每天每时每分每秒,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刻, 全世界各地都有人正在键盘上飞快敲进新的信息,而另一个 人正在搜寻他刚刚写下的信息,身边的网络正在改写人类的 知识体系。当网络开启了一道门,让知识免费流通,信息自 由散布,意见免除审查,网络便逐渐成为人类的集体记忆库。
人们去网络上查询信息,就像以前上图书馆找数据一样。然 而,这个日渐庞大的记忆库,如同以往人类的历史记载,已 经难以避免地充满了人为的操弄与虚伪的记录。
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样,既能载舟就不能因为有可 能覆舟而拒载。目前在电子媒体的运用上所带来的种种弊端, 还未提出适当的应对策略,只能说明教育滞后于技术的发展。
应该说,媒体技术的发展,对教育手段的改革是一种有力的 推动,如果运用得当,它将在教育过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使青少年在生动形象的陶冶中启发心智,促进发展。但是,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各级各类学校都没有成功 地将培养下一代的工作和大众传媒结合起来。其传播信息的 巨大能力还未得到充分利用,我们只是用它来让孩子们一天 到晚守着闪闪发光的荧屏,沉浸在那些轻松的节目之中。与 此同时,我们却全然没有意识到它应承担的责任。
那么学校教育的任务是什么呢?长期以来,我们学校的 电化教学技术局限在幻灯、投影、电视录像等的使用上,还 只是辅助教师进行课堂教学的一种手段,使抽象的课堂教学 变成形象化的课堂教学而已。这种技术只能适应一个相对封 闭的学校教育环境。如今学校已经不再封闭了,大众传媒的 教育功能日益显著,它给学生的信息量甚至超过学校,这些 信息所传递的很多价值观都与学校教育相抵触。“学校如何 进入这一极大地影响学生发展的非正规教育领地,对学生与 传媒的关系进行适当的干预?这是学校教育改革面临的一 个新的课题”[4]。生活在现代和未来的青少年,其发展将 注定与传媒技术的进步相伴随,与其消极地让学生接受这些 媒体宣传的影响,还不如利用学生对媒体传播内容的兴趣, 对学生接受方式和接受内容进行积极规范和引导。比如:让 学生了解媒体技术、学习媒体制作,培养学生有效地利用媒 体促进自我发展的能力;
比如:让学生辨别媒体所传递的信 息,选择有利于自己发展的内容,培养学生抗“文化污染” 的能力、媒体使用的自我管理能力。同样,随着电脑及网络 使用的大众化,青少年的学习娱乐空间空前扩大,学校教育如果不去引导学生有规范地遨游其间,就可能导致其沉溺其 中。培养学生具有摆脱多媒体世界诱惑的坚强意志和体验社 会、亲近自然的积极情感,应当成为学校教育的责任。其中 最重要的莫过于媒体素养或者媒介素质的培养。
媒体素养是传统素养(听说读写)能力的延伸,它包括 人们对各种形式的媒介信息的解读能力,除听、说、读、写 能力外,还有批判性地观看、收听,以及解读影视、广播、 网络、报纸、杂志、广告等媒介所传输的各种信息的能力, 当然还包括使用宽泛的信息技术制作各种媒体信息的能力。
媒体素养无疑是一个全新的素质概念,其宗旨是使大众成为 能积极地善用媒体,制造媒体产品,对无所不在的信息有主 体意志和独立思考能力的优质公民。它与提高社会文化品质, 健全公民社会的发展息息相关。媒体素养是信息时代大众必 备素质之一。[5] 要培养媒体素养,就得大力发展媒体素养教育。媒体素 养教育是在大众传媒时代,针对多种媒介对人的影响而提出 的一种教育思想和方法。它以培养人的媒体素养为核心,使 人们具备正确使用媒介和有效利用媒介的能力,建立获得正 确媒介信息、明了媒介信息产生的意义和独立判断信息价值 的知识结构。此外,媒体素养教育还力图使未来信息社会的 人具备创造和传播信息的能力。
中国社科院媒介传播与青少年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卜卫 建议,我国应该借鉴国外经验,通过媒体素养教育提高青少年认识和利用媒体的能力。具体来讲,可从四个方面入手:
(1)了解媒体的基础知识以及如何使用媒体;
(2)学习判 断媒体信息的意义和价值;
(3)学习创造和传播信息的知 识和技巧;
(4)了解如何建设性地利用媒体发展自我。
加拿大媒体素养协会理事、媒体素养教育学家约翰·庞 甘特(John Pungente)提出的媒体素养教育十大目标,值 得研究和借鉴。(1)教育学生使他们成为懂得欣赏而又具 批判性和分辨力的听众、读者和观众;
(2)向学生介绍各 种媒介的历史发展情况;
(3)讨论并辨析媒体的主要用途;
(4)辨析不同媒体运用的技巧和语言;
(5)辨析与媒体产 品生产相关的各种因素,如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组织 等;
(6)教育学生认识媒体的操纵能力;
(7)使学生能够 对媒体讯息进行评述、解译、分析和评估;
(8)使学生理 解媒体对社会的影响;
(9)能够自主地对媒体讯息加以选 择;
(10)通过媒体产品表达自己的观点。媒体素养教育的 目标,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批判性的自主”——学生一遇 到信息,便有能力自主地质疑和分析。
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荧屏将成为汇集电信、广播、 计算机和电视的多媒体文化市场,青少年的娱乐时空、学习 形式将会更多地被荧屏占有。所以我们认为,在人文学科领 域反思技术发展中的精神危机时,在被传媒技术占有的青少 年世界里,切不可忽视思考这样几对关系:商业开发与教育 主导;
青少年的主动性与对技术的依赖性;
虚拟世界与现实生活;
过程体验与结果享受……由此引发的学校教育改革将 是意义深远的,希望能够引发教育界的深思。
参考文献 [1][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 [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7. [2]张茂聪,王培峰.网络交往伦理:青少年网络道德教 育的新视野[J].教育研究,2007(07). [3]张茂聪.论教育公共性及其保障[M].北京:商务印书 馆,201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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