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版
您的当前位置: 钻爱网 > 书信 > 情书 > 经典哲理散文精选_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

经典哲理散文精选_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

来源:情书 时间:2019-09-02 08:17:01 点击:

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

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 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篇一:童言无忌 从前人家过年,墙上贴着“抬头见喜”与“童言无忌”的红纸条子。这里 我用“童言无忌”来做题目,并没有什么犯忌讳的话,急欲一吐为快,不过打算说 说自己的事罢了。小学生下学回来,兴奋地叙述他的见闻,先生如何侗心,王德 保如何迟到,和他合坐一张板凳的同学如何被扣一分因为不整洁,说个无了无休, 大人虽懒于搭碴,也由着他说。我小时候大约感到了这种现象之悲哀,从此对于 自说自话有了一种禁忌。直到现在,和人谈话,如果是人家说我听,我总是愉快 的。如果是我说人家听,那我过后思量,总觉得十分不安,伯人家嫌烦了。当真 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处说,惟有一个办法,走出去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然后写 本自传,不怕没人理会。这原是幼稚的梦想,现在渐渐知道了,要做个举世瞩目 的大人物,写个人手一册的自传,希望是很渺茫,还是随时随地把自己的事写点 出来,免得压抑过甚,到年老的时候,一发不可复制,一定比谁都唠叨。然而通 篇“我我我”的身边文学是要挨骂的。最近我在一中英文书上看到两句话,借来骂 那种对于自己过份感到兴趣的作家,倒是非常恰当:“他们花费一辈子的时间瞪 眼看自己的肚脐,并且想法子寻找,可有其他的人也感到兴趣的,叫人家也来瞪 眼看。”我这算不算肚脐眼展览,我有点疑心,但也还是写了。

钱 不知道“抓周”这风俗是否普及各地。我周岁的时候循例在一只漆盘里 拣选一件东西,以卜将来志向所趋。我拿的是钱——好像是个小金镑吧。我妨姑 记得是如此。还有一个女佣坚持说我拿的是笔,不知哪一说比较可靠。但是无论 如何,从小似乎我就很喜欢钱。我母亲非常诧异地发现这一层,一来就摇头道:
“他们这一代的人……”我母亲是个清高的人,有钱的时候固然绝口不提钱,即至 后来为钱逼迫得很厉害的时候也还把钱看得很轻。这种一尘不染的态度很引起我 的反感,激我走到对面去。因此,一学会了“拜金主义”这名词,我就坚持我是拜 金主义者。

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小苦虽然经验到一些,和人家真 吃地苦的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

在家里过活的时候,衣食无忧,学费、医药费、娱乐费,全用不着操 心,可是自己手里从来没有钱。因为怕小孩买零嘴吃,我们的压岁钱总是放在枕头底下过了年便缴还给父亲的,我们也从来没有想到反抗。直到十六岁我没有单 独到店里买过东西,没有习惯,也就没有欲望。

看了电影出来,像巡捕房招领的孩子一般,立在街沿上,等候家里的 汽车夫把我认回去(我没法子找他,因为老是记不得家里汽车的号码),这是我回 忆中唯一的豪华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赚钱,是在中学时代,画了一张漫画投到英文《大美晚报》 上,报馆里给了我五块钱,我立刻去买了一支小号的丹琪唇膏。我母亲怪我不把 那张钞票留着做个纪念,可是我不像她那么富于情感。对于我,钱就是钱,可以 买到各种我所要的东西。

有些东西我觉得是应当为我所有的,因为我较别人更会享受它,因为 它给我无比的喜悦。眠思梦想地计划着一件衣裳,临到买的时候还得再三考虑着, 那考虑的工程,于痛苦中也有着喜悦。钱太多了,就用不着考虑了;完全没有钱, 也用不着考虑了。我这种拘拘束束的苦乐是属于小资产阶级的。每一次看到“小 市民”的字样我就局促地想到自己,仿佛胸前佩着这样的红绸字条。

这一年来我是个自食其力的小市民。关于职业女性,苏青说过这样的 话:“我自己看看,房间里每一样东西,连一粒钉,也是我自己买的。可是,这 又有什么快乐可官呢”这是至理名言,多回昧几遍,方才觉得其中的苍凉。

又听见一位女士挺着胸脯子说:“我从十七岁起养活我自己,到今年 三十一岁,没用过一个男人的钱。”仿佛是很值得自傲的,然而也近于负气吧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充分享受着自给的快乐的,也许因为我于这还是 新鲜的事,我不能够忘记小时候怎样向父亲要钱去付钢琴教师的薪水。我立在烟 铺跟前,许久,许久,得不到回答。后来我离开了父亲,跟着母亲住了。问母亲 要钱,起初是亲切有味的事,因为我一直是用一种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我母亲的。

她是位美丽敏感的女人,而且我很少机会和她接触,我四岁的时候她就出洋去了, 几次回来了又走了。在孩子的眼里她是辽远而神秘的。有两趟她领我出去,穿过 马路的时候,偶尔拉住我的手,便觉得一种生疏的刺激性。可是后来,在她的窘 境中三天两天伸手问她拿钱,为她的脾气磨难着,为自己的忘思负义磨难着,那 些琐屑的难堪,一点点的毁了我的爱。

能够爱一个人爱到问他拿零用钱的程度,那是严格的试验。苦虽苦一点,我喜欢我的职业。“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从前的 文人是靠着统治阶级吃饭的,现在情形略有不同,我很高兴我的衣食父母不是“帝 王家”面是买杂志的大众。不是拍大众的马屁的话——大众实在是最可爱的顾主, 不那么反复无常,“天威莫测”;不搭架子,真心待人,为了你的一点好处会记得 你到五年十年之久。而且大众是抽象的。如果必须要一个主人的话。当然情愿要 一个抽象的。

嫌的钱虽不够用,我也还图了点货,去年听见一个朋友预言说:近年 来老是没有销路的乔琪绒,不久一定要入时了,因为今日的上海,女人的时装翻 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势必向五年前的回忆里去找寻灵感。于是我省下几百元来买 了一件乔琪绒衣料。囤到现在,在市面上看见有乔琪绒出现了,把它送到寄售店 里去,却又希望卖不掉,可以自己留下它。

就是这样充满了矛盾,上街买菜去,大约是带有一种落难公子的浪漫 的态度吧然而最近,一个卖莱的老头称了菜装进我的网袋的时候,把网袋的绊子 衔在嘴里衔了一会儿。我拎着那湿濡的绊子,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自己发现 与前不同的地方,心里很高兴——好像是一点踏实的进步,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穿 张恨水的理想可以代表一般人的理想。他喜欢一个女人清清爽爽穿件 蓝布罩衫,于罩衫下微徽露出红绸旗袍,天真老实之中带点诱惑性,我没有资格 进他的小说,也没有这志愿。因为我母亲爱做衣服,我父亲曾经咕噜过:“一个 人又不是衣裳架子!”我最初的回忆之一是我母亲立在镜子跟前,在绿短袄上别上 翡翠胸针,我在旁边仰脸看着,羡慕万分,自己简直等不及长大。我说过:“八 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 化的东西。”越是性急,越觉得日子太长。童年的一天一天,温暖而迟慢,正像 老棉鞋里面,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有时候又嫌日子过得太快了,突然长高了一大截子,新做的外国衣服, 葱绿织锦的,一次也没有上身,已经不能穿了。以后一想到那件衣服便伤心,认 为是终生的遗憾。

有一个时期在继母治下生活着,拣她穿剩的衣服穿,永远不能忘记一 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陈疮;冬天已 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一大半是因为自惭形秽,中学生活是不愉快的,也很少交朋友。

中学毕业后跟着母亲过。我母亲提出了很公允的办法:如果要早早嫁 人的话,那就不必读书了,用学费来装扮自己;要继续读书,就没有余钱兼顾到 衣装上。我到香港去读大学,后来得了两个奖学金,为我母亲省下了一点钱,觉 得我可以放肆一下了,就随心所欲做了些衣服,至今也还沉溺其中。

色泽的调和,中国人新从西洋学到了“对照”与“和谐”两条规矩——用 粗浅的看法,对照便是红与绿,和谐便是绿与绿。殊不知两种不同的绿,其冲突 倾轧是非常显著的;两种绿越是只推扳一点点,看了越使人不安。红绿对照,就 像圣诞树似的,缺少回昧。中国人从前也注重明朗的对照。有两句儿欧:“红配 绿,看不足;红配紫,一泡屎。”《金瓶梅》里,家人媳妇宋蕙莲穿着大红袄,借 了条紫裙子穿着;西门庆看着不顺眼,开箱子找了一匹蓝绸与她做裙子。

现代的中国人往往说从前的人不懂得配颜色。古人的对照不是绝对的, 而是参差的对照,譬如说:宝蓝配苹果绿,松花色配大红,葱绿配桃红。我们已 经忘记了从前所知道的。

过去的那种婉妙复杂的调和,惟有在日本衣料里可以找到。所以我喜 欢到虹口去买东西,就可借他们的衣料都像古画似的卷成圆柱形,不能随便参观, 非得让店伙一卷一卷慢慢的打开来。把整个的店铺搅得稀乱而结果什么都不买, 是很难为情的事。

和服的裁制极其繁复,衣料上宽绰些的图案往往被埋没了,倒是做了 线条简单的中国旗袍,予人的印象较为明晰。

日本花布,一件就是一幅图画。买回家来,没交给裁缝之前我常常几 次三番拿出来赏鉴:棕搁树的叶子半掩着缅甸的小庙,雨纷纷的,在红棕色的热 带;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绿膜。配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的自的丁香,仿佛应 当填人《哀江南》的小令里;还有一件,题材是“雨中花”,白底子上,阴戚的紫 色的大花,水滴滴的。

看到了而没买成的我也记得。有一种檄揽绿的暗色绸,上面掠过大的 黑影,满蓄着风雷。还有一种丝质的日本料子,淡湖色,闪着木纹、水纹;每隔 一段路,水上飘着两朵茶碗大的梅花,铁划银钩,像中世纪礼拜堂里的五彩玻璃 窗画,红玻璃上嵌着沉重的铁质沿边。市面上最普遍的是各种叫不出名字来的颜色,青不青,灰不灰,黄不 黄,只能做背景的,那都是中立色,又叫保护色,又叫文明色,又叫混合色。混 合色里面也有秘艳可爱的,照在身上像另一个宇宙里的太阳。但是我总觉得还不 够,还不够,像VanGogh①画图,画到法国南部烈日下的向日葵,总嫌着色不够 强烈,把颜色大量地堆上去,高高凸了起来,油画变了浮雕。

①VanGogh,通译凡·高(1853—1890),荷兰画家,后期印象画派代表 人物之—。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这 样地生活在自制的戏剧气氛里,岂不是成了“套中人”了么(契诃夫的‘‘套中人”, 永远穿着雨衣,打着伞,严严地遮住他自己,连他的表也有表袋,什么都有个套 子。)生活的戏剧化是不健康的。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 见海的图 画,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往往 是第二轮的,借助于人为的戏剧,因此在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之间很难划界。

有天晚上,在月亮底下,我和一个同学在宿舍的走廊上散步,我十二 岁,她比我大几岁。她说:“我是同你很好的,可是不知道你怎样。”因为有月亮, 因为我生来是一个写小说的人。我郑重地低低说道:“我是……除了我的母亲, 就只有你了。”她当时很感动,连我也被自己感动了。

还有一件事也使我不安,那更早了,我五岁,我母亲那时候不在中国。

我父亲的姨太太是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妓女,名唤老八,苍白的瓜子脸,垂着长长 的前留海,她替我做了顶时髦的雪青丝绒的短袄长裙,向我说:“看我待你多好! 你母亲给你们做衣服,总是拿旧的东拼西改,哪儿舍得用整幅的丝绒你喜欢我还 是喜欢你母亲”我说:“喜欢你。”因为这次并没有说谎,想起来更觉耿耿于心了。

吃 小时候常常梦见吃云片糕,吃着吃着,薄薄的糕变成了纸,除了梁, 还感到一种难堪的张悯。

一直喜欢吃牛奶的泡沫,喝牛奶的时候设法先把碗边的小白珠子吞下 去。《红楼梦》上,贾母问薛宝级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宝银深知老年人 喜看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便都拣贾母喜欢的说了。我和老年人一样的爱吃 甜的烂的。一切脆薄爽口的,如腌莱、酱萝卜、蛤螟酥,都不喜欢,瓜子也不会 嗑,细致些的菜如鱼虾完全不会吃,是一个最安分的“肉食者”。

上海所谓“牛肉庄”是可爱的地方,雪白干净,瓷砖墙上丁字式贴着“汤 肉××元,腓利××元”的深桃红纸条。屋顶上,球形的大白灯上罩着防空的黑布套, 衬着大红里子,明朗得很。白外套的伙计们个个都是红润肥胖,笑嘻嘻的,一只 脚踏着板凳,立着看小报。他们的茄子特别大,他们的洋葱特别香,他们的猪特 别的该杀。门口停着塌车,运了两口猪进来,齐齐整整,尚未开剥,嘴尖有些血 渍,肚腹掀开一线,露出大红里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绝无丝毫不愉快的感觉, 一切都是再应当也没有,再合法,更合适也没有。我很愿意在牛肉庄上找个事, 坐在计算机前面专管收钱。那里是空气清新的精神疗养院。凡事想得太多了是不 行的。

上大人 坐在电车上,抬头看面前立着的人,尽多相貌堂堂,一表非俗的,可 是鼻孔里很少是干净的。所以有这句话:“没有谁能够在他的底下人跟前充英雄。” 弟弟 我弟弟生得很美丽我一点也不。从小我们家里谁都惋惜着,因为那样 的小嘴、大眼睛与长睫毛,生在男孩子的脸上,简直是白糟蹋了。长辈就爱问他:
“你把眼睫毛借给我好不好明天就还你。”然而他总是一曰回绝了。有一次,大家 说起某人的太太真漂亮,他问道:“有我好看么”大家常常取笑他的虚荣心。

他妒忌我画的图,趁没人的时候拿来撕了或是涂上两道黑杠子。我能 够想象他心理上感受的压迫。我比他大一岁,比他会说话,比他身体好,我能吃 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

一同玩的时候,总是我出主意。我们是《金家庄》上能征惯战的两员 晓将,我叫月红,他叫杏红,我使一日宝剑,他使两只铜锤,还有许许多多虚拟 的伙伴。开幕的时候永远是黄昏,金大妈在公众的厨房里略略切莱,大家饱餐战 饭,趁着月色翻过山头去攻打蛮人。路上偶尔杀两头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 斗大的锦毛毯,剖开来像白煮鸡蛋,可是蛋黄是圆的。我弟弟常常不听我的调派,因而争吵起来。他是“既不能令,又不受令”的,然而他实在是秀美可爱,有时候 我也让他编个故事:一个旅行的人为老虎追赶着,赶着,赶着,泼风似的跑,后 头鸣鸣赶着……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笑倒了,在他腮上吻一下,把他当个小玩意。

有了后母之后,我住读的时候多,难得回家,也不知道我弟弟过的是 何等样的生活。有一次放假,看见他,吃了一惊。他变得高而瘦,穿一件不甚干 净的蓝布罩衫,租了许多连环图画来看。我自己那时候正在读穆时英①的《南北 极》与巴金的《灭亡》,认为他的口胃大有纠正的必要,然而他只晃一晃就不见 了。大家纷纷告诉我他的劣迹,逃学,件逆,没志气。我比谁都气愤,附和着众 人,如此激烈地低毁他,他们反而倒过来劝我了。

①穆时英(1902-1940),现代小说家,“新感觉派”代表人物之一。著有 《南北极》、《公墓》等。

后来,在饭桌上,为了一点小事,我父亲打了他一个嘴巴子。我大大 地一震,把饭碗挡住了脸,眼泪往下直淌。我后母笑了起来道:“咦,你哭什么 又不是说你!你瞧,他没哭,你倒哭了!”我丢下了碗冲到隔壁的浴室里去,闩上了 门,无声地抽噎着,我立在镜子前面,看我自己的掣动的脸,看着眼泪滔涵流下 来,像电影里的特写。我咬着牙说:“我要报仇。有一天我要报仇。” 浴室的玻璃窗临着阳台,啪的一声,一只皮球蹦到玻璃上,又弹回去 了。我弟弟在阳台上踢球。他已经忘了那回事了。这一类的事,他是惯了的。我 没有再哭,只感到一阵寒冷的悲哀。

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篇二:打人 在外滩看见一个警察打人,没有缘故,只是一时兴起,挨打的是个十 五六岁的穿得相当干净的孩子,棉袄棉裤,腰间系带。警察用的鞭,没看仔细, 好像就是警棍头上的绳圈。

“呜!”抽下去,一下又一下,把孩子逼在墙根。孩子很可以跑而不跑, 仰头望着他,皱着脸,眯着眼,就像乡下人在田野的太阳里睁不开眼睛的样子, 仿佛还带着点笑。事情来得太突兀了,缺乏舞台经验的人往往来不及调整面部表 情。

我向来很少有正义感。我不愿意看见什么,就有本事看不见。然而这 一回,我忍不住屡屡回过头去望,气塞胸膛,打一下,就觉得我的心收缩一下。打完之后,警察朝这边踱了过来。我恶狠狠盯住他看,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小刀子, 很希望我能够表达出充分的鄙夷与愤怒,对于一个麻风病患者的憎怖。然而他只 觉得有人在注意他,得意洋洋紧了一紧腰间的皮带。他是个长脸大嘴的北方人, 生得不难看。

他走到公众厕所的门前,顺手揪过一个穿长袍而带寒酸相的,并不立 即动手打,只定晴看他,一手按着棍子。那人于张煌气恼之中还想讲笑话,问道:
“阿是为仔我要登坑老” 大约因为我的思想没受过训练之故,这时候我并不想起阶级革命,一 气之下,只想去做官,或是做主席夫人,可以走上前给那警察两个耳刮子。

在民初李涵秋的小说里,这时候就应当跳出一个仗义的西洋传教师, 或是保安局长的姨太太,(女主角的手帕交,男主角的旧情人。)偶尔天真一下还 不要紧,那样有系统地天真下去,到底不大好。

张爱玲经典哲理散文欣赏篇三:迟暮 多事的东风,又冉冉地来到人间,桃红支不住红艳的酡颜而醉倚在封 姨的臂弯里,柳丝趁着风力,俯了腰肢,搔着行人的头发,成团的柳絮,好像春 神足下坠下来的一朵朵的轻云,结了队儿,模仿着二月间漫天舞出轻清的春雪, 飞入了处处帘栊。细草芊芊的绿茵上,沾濡了清明的酒气,遗下了游人的屐痕车 迹。一切都兴奋到了极点,大概有些狂乱了吧在这缤纷繁华目不暇接的春天! 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她,倚在栏杆上;她有眼,才从青春之梦里醒 过来的眼还带着些朦胧睡意,望着这发狂似的世界,茫然地像不解这人生的谜。

她是时代的落伍者了,在青年的温馨的世界中,她在无形中已被摈弃了。她再没 有这资格,心情,来追随那些站立时代前面的人们了!在甜梦初醒的时候,她所 有的惟有空虚,怅惘;怅惘自己的黄金时代的遗失。咳!苍苍者天,既已给与人们 的生命,赋与人们创造社会的青红,怎么又吝啬地只给我们仅仅十余年最可贵的 稍纵即逝的创造时代呢这样看起来,反而是朝生暮死的蝴蝶为可羡了。它们在短 短的一春里尽情地酣足地在花间飞舞,一旦春尽花残,便爽爽快快地殉着春光化 去,好像它们一生只是为了酣舞与享乐而来的,倒要痛快些。像人类呢,青春如 流水一般的长逝之后,数十载风雨绵绵的灰色生活又将怎样度过 她,不自觉地已经坠入了暮年人的园地里,当一种暗示发现时,使人如何的难堪!而且,电影似的人生,又怎样能挣扎尤其是她,十年前痛恨老年人 的她!她曾经在海外壮游,在崇山峻岭上长啸,在冻港内滑冰,在广座里高谈。

但现在呢往事悠悠,当年的豪举都如烟云一般霏霏然的消散,寻不着一点的痕迹, 她也惟有付之一叹,青年的容貌,盛气,都渐渐地消磨去了。她怕见旧时的挚友。

她改变了的容貌,气质,无非添加他们或她们的惊异和窃议罢了。为了躲避,才 来到这幽僻的一隅,而花,鸟,风,日,还要逗引她愁烦。她开始诅咒这逼人太 甚的春光了。…… 灯光绿黯黯的,更显出夜半的苍凉。在暗室的一隅,发出一声声凄切 凝重的磬声,和着轻轻的喃喃的模模糊糊的诵经声,(差一段)她心里千回百转地 想,接着,一滴冷的泪珠流到冷的嘴唇上,封住了想说话又说不出的颤动着的口。

钻爱网 www.zuanai.cn

Copyright © 2002-2018 . 钻爱网 版权所有 湘ICP备12008529号-1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