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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面向教育的实践的方式分析:实践方式有哪些

来源:无烟日 时间:2019-10-29 08:00:26 点击:

论面向教育的实践的方式分析

论面向教育的实践的方式分析 一、对“教育是一种实践”的追问 “教育”被视为一种人类的“实践活动”,人们已经 对此达成共识,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教育常识”,似乎无需 再加以探问和深究。然而,常识既是思考的出发点,也是思 考的生长点。作为出发点的常识,是理论思考和知识生产的 根基:从常识出发的思考才有根有基;
作为生长点的常识, 是理论创新的必要环节:重审常识,打破常识意味着理论生 长的开端。

被打破的常识是那种经不起严格追问的常识。“教育 是一种实践”,就是这种有待进一步追问的常识。追问的方 式有三:一是横向式追问:作为人类实践活动或形式之一的 “教育实践”,与其他形式的实践是何种关系?二是纵向式 追问:教育实践与其他实践形式的关系,在不同时代的演变 轨迹如何?这种演变对教育实践和其他实践的发展历程,意 味着什么?带来了什么?三是纵横交织式追问:教育实践在人 类整体实践体系中的地位、价值及其演变轨迹如何? 横向式追问者云集,代表人物有德国教育学家底特利 希·本纳(D.Bnener)。他认为,实践的含义普遍有两层:其 一是有意愿地,在活动和行动中创造的可能性;
其二是在扭 转人类遭遇困境时对“必要性”的回应。为此,他概括出人 类实践的多种形式:包括道德实践、政治实践、经济实践、 艺术实践、宗教实践和教育实践等,它们之间不能相互推导演绎。①纵向式追问相对寂寥,主要集中在某些教育史著述 之中,但对这种关系的发展演变史及其意义的研究者并不多, 而且形成了单向式的思维模式,只考虑同时代的政治、经济 实践等对教育实践的影响,较少双向思考:教育实践对同时 代的政治、经济实践有何影响?纵横交织式追问更为罕见, 追问者的目光要么只定位在人类整体实践活动状态对于教 育实践的影响,缺少反向追问:教育实践对于人类实践发展, 包括实践论哲学的方式有何意义?要么将教育实践窄化、弱 化和边缘化,导致教育在人类实践体系中的地位尚未被充分 认识,它从未被视为人类实践的基础性构成,只是被当作社 会机器中的螺丝钉和调味品。其他实践形式的主体,或者无 视教育实践的现状,仿佛是与其毫不相关的域外世界;
或者 把教育实践当作一种服务于己的工具;
或者视教育实践为社 会问题的渊薮和替罪羊,一味指责、批评和利用,却很少思 考自身应该为教育实践承担什么责任,提供何种服务,以求 实现双向共生。与此同时,教育实践主体也趋向于自我窄化 和边缘化,视野集中在如何应对、满足其他实践形式发展带 来的挑战和要求,但却遗忘、遮蔽了另一种可能:教育实践 如何主动参与其他实践的运作,做出只有教育实践才能做出 的贡献? 教育实践在人类实践体系中的地位,相当于教育学在 人类科学系统中的地位。两百年多前,德国教育学者赫尔巴 特(J.F.Herbart)曾有一著名断语:教育学成为其他学科的殖民地。两百多年后,教育学在学科之林中的弱势和边缘地 位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教育学研究者难以离开哲学、心理学、 社会学等学科的理论滋养,但其他学科的研究者很少将教育 学作为自身研究的思想资源,他们几乎不与教育学者对话, 不看教育学的著述。教育学成为一个被轻视被遗忘的寂寞荒 野。

1994年,来自哲学界的李泽厚却预言:“语言学是20 世纪哲学的中心。教育学——研究人的全面生长和发展、形 成和塑造的科学,可能成为未来社会的最主要的中心学科。” ② 站在教育学的立场上,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预言,但 仍需谨慎深思:为何教育学会成为21世纪的中心学科?如何 成为中心学科?李泽厚并没有深究细谈,从而为后来者留下 了想象和接续的空间。

21世纪已经过去了10余年,这一预言还远未实现,还 停留在希望和可能的范畴内。我们需要在深思熟虑中追问:
教育学从边缘走向中心,是否可能?如何可能? 解答这一事关教育学命运的重大问题的钥匙,在于教 育学理论与教育实践的关系。如果教育实践能够成为人类实 践体系的中心和基础,以教育实践作为研究对象和学术使命 的教育学,也有可能成为一门中心学科。教育学的地位和命 运首先取决于教育实践的地位和命运。

为此,我们的思考将从“教育实践”开始,踏入人烟稀少的道路,探问:
教育实践在人类实践体系中的地位究竟如何?能否成 为人类实践体系中的基础?能否成为人类历史实践本体? 这一追问隐含着一种思考方向的扭转:从“面向实践 的教育”转向“面向教育的实践”。前者是一种理解教育的 传统思路,以一般意义上的“实践眼光”看教育,使教育面 向实践的眼光,接受这种眼光的审视和质询,这是从实践到 教育的思路,是从普遍看特殊。后者试图实现目光的扭转, 把教育变成一种考量实践的眼光,使人类实践发展状态面向 教育的眼光,接受“教育眼光”的衡量和评价,这是以特殊 看普遍,同时试图使这特殊变成新的普遍。获取这种眼光的 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把教育实践带入眼帘,成为人类实践的 基础构成,转化为思考人类实践的基本视域,完成实践的“教 育转向”。

这还不是问题的终点,看待实践的教育眼光还可以朝 前延伸,延伸到实践论哲学和教育学的理论领域,在回应李 泽厚预言的同时,尝试重建基于教育实践的实践哲学,寻找 实践论哲学发展的教育方向和教育学方向。

二、教育是一种“生命·实践” 什么是教育?这是一个被无数人提出并回答的问题, 但大多是在教育的语境中思考教育,即以教育的眼光看教育, 就教育谈教育。若将教育放置于人类实践体系中以实践的眼 光审视,提问方式则转换为:“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这是基于实践、面向实践的对“教育”的提问方式和理解方 式,即“面向实践的教育”。

如果不预先就“实践”本身作出界定性的回答,我们 就无法理解“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有关“实践”的 定义已如满天星斗,本文无意作重复繁琐的考辨梳理,但必 须明确我们站在哪种立场,沿着什么样的思想之路前行,提 出何种实践观。

李泽厚在此基础上构建出的“人类历史本体论”,主 张人类经验来自于“实践”,这是从实践出发形成的人类历 史起源与发展的观点:“从实践出发,也就是历史具体地从 社会生产方式出发,从亿万人民群众的衣食住行出发,在最 根本的意义上是从使用—制造工具的操作活动出发”⑥。这 就是李泽厚的“实践眼光”。

这一眼光的洞察力与合理性毋庸置疑,但任何一个 “词语”,犹如一扇窗户,都有其所见和所不见,“工具”、 “操作”、“物质”、“社会”等词语构成的看待“实践” 的窗户,除了从中可以看到的实践景致之外,还有哪些是它 们所看不到的,因而是被遮蔽的? 李泽厚阐明的广义实践“包容宽泛,从生产劳动中的 发号施令、语言交流以及各种符号操作,到日常生活中种种 行为活动,它几乎相等于人的全部感性活动和感性人的全部 活动。”⑦但我们没有看到“教育实践”的位置。当李泽厚 描述实践论的具体研究内容时,这一缺漏更加明显:实践论或历史唯物论当然还有其一般社会学的科学层面,即具体地 研究生产力、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以及国家、文 化、家庭等等问题。在林林总总的实践论研究对象中,我们 看不到教育实践的踪影。这并不是说“教育”在李泽厚的实 践论视域里全然没有位置,他曾经多次提及“教育”,如“历 史终结日,教育开始时”⑧,这是他与大多数实践论者的不 同之处,但这个有位置的“教育”却在其潜意识里处于“低 位”或“下位”,是其他实践活动的从属或附属之物(如附 属于经济基础)。这是他与大多数人的相同之处。“教育” 在李泽厚的实践论阐述中,始终是抽象的,而不是具体的, 是工具性质的,而不是本体性质的,最终是形式上重视的教 育,实质上低估的教育。

李泽厚的“实践眼光”中内含的普遍性实践标准,难 以回答“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我们需要从普遍性的 实践观抽身而出,转而直面“教育”的具体实事,在“教育 实践”的特殊性中寻找“实践”的普遍性,进而转化为新的 普遍性。

问题依然是: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当我们直面 教育实践的实事之时,首先面对的就是两个互有关联的前提 性问题:其一,人类为什么需要教育这样一种实践?其二, “人”是什么? 任何实践形式的产生,都是出于人类的需要。制造— 使用工具操作的产生,无非是为了人类满足生存、延续的需要,其他实践形式的存在来源也是如此。教育实践来自于人 类“教育需要”。这种需要的产生与人性有关。李泽厚实践 论中提出了两个重要概念:
一是“人性能力”,包括理性内构(认识能力)、理性 凝聚(意志能力)、理性融化(审美能力)。

二是“理性化提升”,“即将动物的自然本性予以自 觉认识、社会解说和系统培育和教导,使之巩固、明确、传 承和扩大。这当然是通过各种伦理规范和群体秩序而实现 的。”⑨提升的结果是人由自然人变为社会人,人性就在这 样历史性的理性化提升过程中生成和积淀。

理性化提升和人性能力的提出,打通了人性论、实践 论和教育论三者之间的通道。它们催生了教育需要,理性化 提升的主要途径就是教育,人性能力的培育和塑造必须通由 并转化为教育过程来完成,它们共同创造了“教育实践”这 种人类独特的实践形式。

由此形成了“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的第一个回 答:教育是一种人性能力塑造和培育的实践。

这种实践的独特有三:
第一,它假设存在“人性能力”,它是人之为人的根 本,且该能力有塑造和培育的可能性。

第二,它设定实践目的是形成理想的“人性能力”(包 括认识能力、意志能力和审美能力等),使人成为人。这使 人性化为教育的根基,教育成为面向人性、扎根人性、改造人性的事业,成为使人成为人的事业。

第三,它明确实践行为或方式是“塑造”和“培育”, 这既意味着一种朝向理想目标,即理想人性能力的具体行动, 也表明实践对象在现实意义上的不完整不合理的潜在或前 在状态,教育就是改变人性意义上的不完整不合理,将其提 升到理想境地的实践。

如上界定在目标上十分明晰,但可能存在如下问题:
其一,改变提升人性能力不只是教育实践独有的功能,在其 他实践领域也有可能发生。例如,劳动实践也会带来“人的 变化”。我认为,任何实践形式都可能具有的“教育功能” 不等同于教育本身,教育一定是有目的、有意识、有计划的 系统行为,即以改变和提升人性为目的,是一种有意识、有 计划且有系统的行为。其他实践形式不会以此作为核心目的, 更不会有系统策划。所谓“理性化提升”,反映在教育实践 里,就是一种理性化的策划和操作以改变、提升人性的过程, 这是教育独有的理性化特征。其二,以“能力”来界定和理 解人及人性,既不符合当代儿童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的一般 规定,也不符合人的实际。“能力”可以作为人之人的核心, 但不是人这个宇宙世界的全部,它不能完全包容知识、情感、 态度等内容。其三,固然可以将“人性”及“人性能力”作 为教育目的,但人性毕竟是抽象之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 想象之物,实际教育生活中直面和正视的不是抽象的人性, 而是具体、鲜活的生命,它是人性的载体,也是人性的旨归,所有的人性能力改变和提升都是为了生命的美好和完善,教 育始终是直面生命、为了生命和在生命中的事业,不能以“人 性”替代完整的“生命”本身。⑩其四,它在表明实践目的 和行为的同时,忽略了“实践过程”,即教育实践是如何发 生如何展开的?这个过程的性质是什么?在我看来,“转化” 就是教育实践过程的基本性质。李泽厚所言的“自然的人化”, 其实就是一种转化,是外在自然向内在自然的转化,把动物 本能转化为理性情感,使人从自然人转化为社会人。

这样,我们得以重建“教育实践”的特质:“教育是 有意识、有目的、有计划地塑造、培育和完成人的‘生命· 实践’,它在发现、开掘人的生命潜能,进而把潜能转化为 现实的过程中,使人成为人”。

如上定义表明教育实践的两大特质:
特质之一,它是一种有意识、有目的且有计划,以人 的整体生命的成长和发展为对象的实践,是针对生命的实践, 即“生命·实践”(11)。作为“生命·实践”的教育实践, 表明它是以如何促进生命的成长与发展(12)为实践对象、实 践内容和实践过程的实践。教育实践的重要功能,就是为生 命的成长与发展提供不同形式不同层次的服务。主宰这一实 践的基本假定就是:人的生命成长与发展,需要借助于理性 化系统化的教育,在教育活动中,人具有将自身的可能性转 化为现实性的可能性。与其他实践形式不同,只有教育实践 才将促进生命的成长与发展作为自身实践的唯一对象和内容,它是对生命的介入式和改造式实践,即试图介入并置身 于生命的成长与发展过程之中,建构生命,改造生命:“教 育改造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改造,它不仅包括观念、思维、话 语、价值的改造,还包括礼仪、规则、实践行为的改造。” (13)教育实践因此是一种生成性的实践,按照教育目的的要 求生成包括知识、能力、情感、态度、价值观等在内的与一 切完整生命相关的内在要素。衡量这一实践成效的主要标准 是:生命有没有在教育活动中不断地生成并最终得以完成 (即成为完整的人)。与劳动生产和创造物质价值相比,教育 生产和创造的是人类自身。它把人的生命问题,从纸面上的 问题、黑板上的问题变成了现场实践的问题,转化为一种独 特的创作问题,教育实践,就是对生命的再创作。

特质之二,它是一种转化性过程性的实践。教育实践 具有鲜明的转化印记,教育过程的实质就是以转化为目的的 过程,最终结果是使人从自然人转化为社会人,这是通过“把 外在的知识、价值观念和规范等文化转化为个人的内在精 神”(14)来实现的。具体表现为:整体上,教育实践活动实 现的是由教育者为代表的社会主体的目标追求向以受教育 者为代表的个体发展的转化。它包括了相对于受教育者来说 的外在的教育目的向受教育者自身发展需求和价值观形成 的转化,外在的教育内容(此即李泽厚所说的历史形成的文 化积淀)向受教育者内在的精神世界发展(包括知识、方法、 能力、行为方式、个性品质、人格力量等)的转化,外在的调控机制(奖励、批评等)向受教育者自我教育、自我调控的 机制和需求、能力形成的转化。(15) 这种种转化是教育实践对人的力量的提升和对社会 延续与发展的最大贡献,这一切都来源于“生命·实践”活 动。

三、实践论的教育转向与教育基础 作为“生命·实践”的教育实践,尚未在人类实践体 系的框架中得到充分理解,更未能在人类实践论的意义上获 得拓展性的认识。

教育实践对于总体人类实践体系有何价值?它的出现 和存在带来了什么?意味着什么?有此实践和无此实践的人 类实践体系有何不同?业已进行的研究不是没有这样的思考, 但基本上是“从实践的眼光看教育”,用一般意义上的实践 尺度去套裁教育,没有“从教育的眼光看实践”,要获知对 教育实践更充分、完整和深入的理解,还应“从实践的眼光 看教育”转向“从教育的眼光看实践”。前者看到的是“教 育的实践逻辑”,这一逻辑只在教育实践的框架内有效。后 者则试图发现“实践的教育逻辑”,它期冀展现教育在人类 实践活动中的基础性意义,揭示教育在人类实践中的基因性 构成,凸显人类社会以教育为实践基础的运行机制,同时也 隐含了一种努力:对实践论新方向的寻找,尝试开启实践论 的教育方向。它不满足于解答“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实践”, 还试图提出和回答另一个问题:有了作为“生命·实践”的教育实践,实践论的理论大厦将发生何种改变?这种转变的 基本要义可以归纳为:在面向教育的扭转中,促使实践论发 生“教育转向”这一重大转变,确立人类整体实践体系共享 的教育基础。

当人类实践面向教育,有了“教育眼光”之后的实践 论有何不同? “教育转向”后的实践论,带来的第一个改变是增添 了“教育尺度”(16)。

“眼光”即“尺度”,尺度亦是视角和参照系。已有 的实践论体系中缺失“教育尺度”、“教育视角”和“教育 参照系”。

表现之一,在“实践”概念的界定上,缺失“教育” 的内涵。已存在三种针对实践内涵界定的范式:(17)一是伦 理—行为范式,在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中正式形成。在这一 范式里,实践被理解为人类实现目的性的活动和具有自主性 的活动。二是技术—功利范式,始于培根,主要存在于近代 唯物主义和某些实用主义哲学思想。基于这种范式,实践就 是能动性、创造性活动和主观改造客观的活动。三是生产— 艺术范式,在亚里士多德的创制活动那里也可以找到其开端, 到马克思那里成型。但不同的是这种活动在亚里士多德那里, 只是位于理论活动、道德实践活动之下的最低等活动,而马 克思则认为这种活动乃是人类创制和改造世界的第一活动。

如上范式界定下的实践内涵中,教育要么以一种下位概念或者边缘化活动的方式内含其中,要么被彻底遗忘。

表现之二,人类总体实践体系提出的各种尺度和标准 中,没有“教育尺度”的位置。这尤其体现在对“人的本质” 认识上。人所以为人的标准是什么?通行的方式将人与动物 比较,从中寻找人之为人的尺度和标准。亚里士多德将实践 看作是人和动物的基本区分标准,实践的主体是人。只有人 类才有可能实践,动物是没有能力实践的。在亚里士多德看 来,不是所有的人类活动都是实践,具有改造性质和功能的 活动才有资格称为实践。不过,具有改造性质和功能的人类 实践活动众多,什么样的实践才是最根本的尺度和标准?李 泽厚指出:“人的本质是历史具体的一定社会实践的产物, 它首先是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的劳动活动产物,这是人不同 于物(动物自然存在)、人的实践不同于动物的活动的关键。” (18)这是一种劳动—经济实践尺度,此外还有判定人之为人 本质的还有道德尺度、宗教尺度、艺术尺度等。但我们却难 以看到以“教育实践”作为区分人与动物的尺度,即“教育 实践使人成为人”。

表现之三,在处理教育实践和其他实践形式的关系上, “教育尺度”被替代被湮没。人类习惯于以其他实践的尺度 要求和衡量教育实践,致使后者处于被动或被迫应答,以适 应和满足其他实践形式的要求与需要的地位。所谓被动应答, 在时代性的社会转型中,人们总是以经济转型、政治转型等 为理由,要求教育实践为其转型服务,使教育实践成为附庸和应声虫。所谓被动适应和满足要求,就是主张“教育转型 是社会转型的必然要求”(19),似乎教育实践转型是在社会 转型变革的外在“要求”下实现的,它自身并无内在的转型 需要。我们只需要探究社会发展中其他实践形式,如经济发 展“要求”教育有什么变化,教育就与之配合发生变化。“适 应论”与“先行论”互有勾连,“先行论”强调,其他实践 始终先行于教育转型,教育实践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即“在后”的教育实践转型,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与“在先” 的政治转型、经济转型“适应”与“配套”,如此才有以下 常见的观点:“我国在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以来,教育和 其他方面一样进行了深入的改革,也取得了巨大的教育成就。

但面对以经济体制改革为核心的社会转型的新的形势要求, 面对世界全球化、信息化、知识化的国际竞争背景,我国教 育在教育思想、教育体制、教育结构、人才培养模式以及教 育教学的内容和方法等方面还相对滞后,还不能与经济体制、 科技体制、政治体制等方面的改革和发展相配套、相适应。” (20)这背后的思考逻辑不是教育逻辑,而是政治逻辑和经济 逻辑,是以实践眼光看教育,而非教育眼光看实践。

教育尺度的缺失表明,人类诸实践形式的主体普遍缺 乏教育意识,更缺乏对教育的责任,总是强调教育要为自我 实践服务,使教育面向自身,却忽略了如何为教育实践提供 更好的服务,使自身面向教育,让教育实践在各实践领域中 发挥更有利的价值。整个人类社会实践体系,普遍缺少对教育价值和功能的把握,各种承担实践任务的社会组织机构没 有成为内含教育责任和为社会成员提供学习的平台,也未能 成为具有教育价值和功能的机构。我们常常听到的只是各实 践主体对教育的种种抱怨,却很少感受到他们承担了何种教 育责任的意识和行为。

面向教育的实践论,将转变在人类实践活动中政治尺 度、经济尺度等尺度的强势地位,增添一把久被遮蔽、被弱 化的教育尺度,它既可以衡量某一国家或人类社会整体实践 体系的发展状态,也可以衡量其他实践形式的发展状态,包 括其各自存在的问题和局限性。在此尺度下提出的核心问题 是:应该如何发挥教育实践在人类实践体系中的作用,如何 发掘各种实践形式的教育功能和教育价值?其他实践形式如 何为教育实践提供良好的服务和发展条件,共同为人的生成、 完善与发展提升承担什么具体责任,进而为人类社会奠基、 创造和建设基于人类能力完善与提升的教育基础,促使整个 社会实践,都成为“面向教育的实践”?例如,要实施终身 教育,在这个背景下去考察现有的人类实践体系的已有和缺 失,如政治实践、经济实践缺什么,应该加强什么。这就是 采用教育尺度去衡量其他实践形式,追问和回答若有终身教 育的基础,需要其他实践形式做哪些努力等。

通由教育尺度审视的人类实践,使“实践”的教育内 涵得到丰富和强化。它在认同实践的物质性同时,也强调了 实践的生命性,实践既是一种感性物质活动,也应是一种“生命·实践”活动。

教育尺度的增添,为实践论带来的第二个改变,是生 成“教育基础”这一新问题,即“教育实践”是否可能以及 如何成为人类实践体系,包括诸种实践形式共有的发展基 础?各实践形式主体是否应具有公共性的“教育基础”意识? 究竟何种实践形式是人类实践体系的根本或发展基 础?并无定论。从历史唯物主义强调的“经济基础”论出发, 判断一种实践形式是否为“基础”或“根本”的条件有三:
(1)它能否满足人类生存、延续和发展的内在需要?(2)假设 如果没有这种实践形式,人类是否还能够生存、延续和发 展?(3)它能否成为其他实践形式的内在基础?经济实践有充 分的理由满足这些条件。然而,这是否为人类发展的唯一基 础? 人类发展的基础和根本不是唯一的,在强调物质—经 济实践的基础性地位的同时,不能忽略以“生命·实践”为 特性的教育实践,同样具有“基础”和“根本”的地位。

其一,教育作为基础,满足了人类生存、延续和发展 的内在需要,人类不能没有教育。人类的生存延续只有物质 经济基础是不够的,还必须依靠教育基础。经济实践的过程 是人类不断适应和改变外部环境条件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要 求人自身不断改变和完善,否则难以适应变幻莫测的外部世 界,也就难以生存延续。这就产生了教育需要,培养人主动 适应和改造环境的能力,亦即人的主体能动性,这就是教育实践存在的价值。如果说经济实践使自然物质世界或客观世 界发生变化,教育实践引发的则是人的变化:教育就是“人 引起人变化”的活动。教育试图引发这种人的改变,目的在 于让受教育者“学会”改变自身,通过主动改变自身来改变 外部的客观世界:“社会实践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改 造了人们的主观世界”(21)教育由此成为人类赋予和提升人 主体能动性的一种实践形式,它赋予了“主体性”以其他实 践形式所无法赋予的内涵:“主体性”是指人能够主动实现 以他人和自我生命为对象的改造和完善。

主体性不只是人的性质,也是“能力”。主动改造外 部客观世界和自身的主观世界都需要相应的能力,它们是各 实践形式的基础,例如,制造—使用工具等创造物质就需要 主体的能力,无此能力人类无法生存延续。这些能力不是天 赋先验的,而是必须“学会”的,这就是教育的任务:让受 教育者掌握各种能力。与之相关的“经验”和“知识”等都 需要个体学会和拥有,更需要在个体和群体间传递和保存, 不然将会随着个体的消亡而消亡。教育成为传递任务的主要 承担者,它满足了历史积淀的因各种实践形式而来的经验和 能力在人际间传递与保存的需要。

其二,教育作为基础,是其他实践形式的实现载体和 前提条件。所有实践主体都是人,所谓“人性能力”、“人 格”,人的“素养”、“美德”、“智慧”等,对实践成果 具有决定性影响。人的养成依托的是以“成人”为目的,作为“生命·实践”的教育。诸实践形式都内含教育需要,并 产生于“生命·实践”过程之中,如经济实践需要之于劳动 教育,道德实践之于道德教育,宗教实践之于宗教教育,艺 术实践之于艺术教育等,它们均产生于并依赖于各具特性的 教育实践获得延续和发展,共同促成“文化心理积淀”。这 个意义上,教育实践通过培养、改变和完善人的“生命·实 践”,成为其他实践形式的基因构成和实现载体,成为其他 实践形式不可或缺的教育需要,进而转化为生存需要。

不同实践形式均有独特的“教育基础”。例如,英国 学者安迪·格林(A.Gelin)有关“教育与国家形成关系”的 研究(22)表明,教育实践对于政治实践、经济实践的基础性 作用。格林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国家理论、葛兰西的意识形态 的霸权理论,揭示了教育的国家意义和国家形成的“教育基 础”,即教育能够介入国家形成过程并在其中发挥巨大的独 特作用。在此过程中的教育实践行为,就是建立国家教育制 度,规范学校的类型、教育目的、内容和方法。他通过大量 的实证研究表明,以英国、美国、法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 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教育发展和其国家实体以及民族认同 感的建立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国民教育体系的快速构建,既 是加速国家形成过程的推动因素,又是这一过程的产物,其 作用与同时期的经济实践不相上下。格林发现,发达国家教 育体系的建立,大致是在18世纪、19世纪。19世纪可以说是 公立教育系统建立的黄金期。美国学者麦克·凯茨曾提出,到19世纪后半叶,美国的公立学校系统已经逐渐成形。教育 不再是家庭和学徒制的随意附属品,而是正规的机构教育, 以期在年青一代的社会化、社会秩序的维持及社会发展等方 面发挥关键性作用。但是,正如格林所指出的,在主要发达 国家之间,教育成为一项国家事业,以及公立教育系统的形 成,其进程并不是一致的。由于各个国家历史进程中的宗教 实践、伦理实践等其他实践形式发展的差异,以及对教育实 践的重视程度,国家教育系统建立的时间有着很大差别。从 传统的角度看,这些差异反映着国家在公共教育体系建设上 的不同价值取向和相应的政策。它们从反面说明:恰恰是那 些较早承担起公立教育责任,因而建构起相应的教育基础的 国家,其“国家形成”过程相对顺利,经济发展速度也相对 超前。而那些在公立教育体系建设方面滞后的国家,即便如 最先实现工业化的英国,在随后的发展中也因为教育基础的 滞后而被超越。

借助格林的研究发现,英国作为第一个实现工业化的 国家,有其特性:首先,早期的经济成功多半来自殖民地贸 易和投资;
其次,第一个进行工业化的国家不需要太多技术 或正规培训;
正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它缺乏真正的竞争 对手。但是,这些独有的特性并不适用于后工业化国家,如 德国和法国。在这些国家中,金融和产业资本必须携手前进, 当它们面临工业化的时候,不可能像英国那样依托自由政治 就能够自然地实现。先进技术的发展必须要求科学培训,其实就是需要教育力量的系统接入,因此必须动用一切国家力 量(其中对教育的积极干预,以及将其纳入国家系统是一个 重要的举措)争取经济赶超。在此关键时期,英国由于缺乏 国家干预教育的充分动机和积极主动的意识,缺乏国家和社 会进一步发展的教育尺度、教育责任和教育基础,导致几乎 成为发达国家中最后一个建立公立国民教育系统的国家。如 格林所言,没有国家对“教育责任”的全力鼓励,再加上缺 少有效的协调,教师培训和教学督导都很薄弱,课程和考试 改革也异常缓慢,又缺乏全面和理性的计划,系统内不同部 分之间更缺乏有效的协调等,英国的教育就是在如此混乱的 模式下发展起来。这样的教育基础,无法应对日益激烈的科 技竞争。于是,当欧洲大陆和美国经济实现大发展时,英国 的经济却在19世纪中期开始走向相对衰退,这印证了以下论 断:“在经济因素促成的社会变迁方面,教育是形成社会变 迁的条件;
在意识形态促成的社会变迁方面,教育是导致社 会变迁的动因。”(23)这说明政治实践、经济实践的延续发 展,需要与之相应的教育基础,主动引入“教育力量”介入 其中,至少需要教育作为“中介”和“载体”来实现。至于 李泽厚所言的“立美启真”、“以美储善”和“以美立命” 等涉及道德、艺术、美学实践的人生境界,要从理想变为现 实,离开“教育实践”这一最基本的载体和路径是无法实现 的。

通过教育尺度和教育基础,教育转向后的实践论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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