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翻译及其他》再说兼与费明富老师商榷: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的翻译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翻译及其他》再说兼与费明富老师商榷

第一处，费老师也赞同笔者的观点：认为教参译“一人 之心，千万人之心也”为‘秦皇一人的心思，是千万老百姓 的心思啊”很有问题。但费老师以为教参错在译文对“人” 的误解。这句话中的“人”，应该是泛指，相当于“人朝上 走，水朝下流”中的“人”，并不仅指秦皇，而是针对任何 人都可以这样说。

首先，我们倘若单看费老师的常理性论据，似乎颇有道 理，对物质、精神的追求，确是人性使然；
但细细思忖，又 不合逻辑：费老师的结论是将“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译为“一人的心思，就是其他千万人的心思”。此处“一人”， 按费老师解释的“任何人”若成立，则导致前后矛盾：既然 前句的“人”是所有人、任何人，那后句又怎会用“千万” 来修饰“人”（此“人”已指所有人）。如《师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师，泛指所有老师，前面并未 用数词定语“千百万”等修饰。

其次，费老师举例不当。“入朝上走，水朝下流”中的 “人”是泛指，但这跟“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并无必 然联系。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人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 之分，古来皆如此。作为统治者，在攫取最大利益的同时， 也有自己的分内之事。正因如此，才有了“肉食者谋之，又 何间焉”（《佐传·曹刿论战》）的规劝。“或劳心，或劳 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 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孟子·滕文公上》）所谓“不 在其位，不谋其政”，怎能如费老师所言的“一人的心思， 就是其他千万人的心思”？难道是一个“大同社会”？古代 早已是一个自由平等公正的理想社会？鲁迅在评价中国古 代社会国民性时，分明写道：“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 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 代。”《灯下漫笔》）可谓一针见血。

退一步讲，即使有联系，费老师的翻译“一人的心思， 就是其他千万人的心思，秦始皇喜爱豪华奢侈，但是老百姓 顾念自己的家室啊”，这似乎犯了前后矛盾：按照费老师的 理解，前面“一人”即“千万人”，而后面“秦皇”，分明 与“其他所有人”（百姓）对立。这不仅不合乎常理，也与 语境不符。不论哪个社会，既得利益者必定是一个阶层，而 非是一个人；
即使是皇帝，也是皇帝所代表的某个阶层。第二处，费老师不赞同笔者的“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 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属并提修辞的观点，认为：从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是 一个演绎的过程，或者说“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是“一 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的一个生动而典型的例子。而“秦 爱纷奢，人亦念其家”，是互文，其中的“人”是相对于“秦” 的其他人，包括原六国的“王子皇孙”，也包括陈胜吴广等 普天下的百姓。

费老师此处将“人”，时而理解为“泛指所有人”，时 而理解为“其他人”，割裂了前后文的联系。对此，笔者不 敢苟同。

从并提修辞看，“并提”也叫合叙、并提分承等，是把 两个或两个以上本应分开说的话合并在一起说，使句子紧凑， 文辞简炼。如“风霜高洁”是“风高霜洁”（《醉翁亭记》）；

“耳目聪明”为“耳聪目明”（《后汉书-华佗恸）。如果 对并提迷惑不解，就会影响对原文的理解。如“自非亭午夜 分，不见曦月。”（郦道远《三峡》）“句读之不知，惑之 不解，或师焉，或否焉。”（韩愈《师说》）“表里山河。” （《佐恸）“智力孤危。”（《六国论）等。

《阿房宫赋》被称为“千古第一赋文”，赋文讲究铺陈 排比，错彩镂金。因为铺陈排比、平仄、音韵等需要，《阿 房官赋》还有几处并提，如：(1)“隔离天日”实为“隔天 离日”。(2)“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实为“五步一楼，廊腰缦回，各抱地 势；
十步一阁，檐牙高啄，钩心斗角”。(3)“盘盘焉，囷 囷焉，蜂房水涡”实为“盘盘焉，水涡；
困困焉，蜂房”。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 若看作并提，则为“一人之心，秦爱纷奢；
千万人之心也， 人亦念其家”，译为“一个人的心思，是秦始皇喜爱豪华奢 侈（大兴土木修建阿房宫）；
而千万人的心思啊，是老百姓 顾念自己的家室（不想流离失所）啊”。看作并提，还有以 下几个好处：
从文章结构看，“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 人亦念其家”是承上启下的过渡句。“一人之心，秦爱纷奢”， 讲秦皇的骄奢淫逸，承接上文：“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 楼下殿，辇来于秦……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 人视之，亦不甚惜。”其中，“秦人视之，亦不甚惜”中的 “秦人”，即是前者“一人”（秦皇），形成前后照应，所 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而“千 万人之心也，人亦念其家”，则开启下文，讲秦皇嗜好奢侈 的各种情形及严重后果：“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

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 土！” 从历史渊源看，杜牧“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是 对张蕴古“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的化用。初唐张蕴古曾给唐太宗上疏《赶宝箴》，其中有“圣人受命拯溺， 亨屯归罪于己，因心于民，大明无私照，至公无私亲，故以 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大意是，圣人受天命来拯 救百姓于水火，不论是顺利还是遇到困难，都要自己来承担， 把心思全花在老百姓身上，就像光辉的太阳一样，大公无私， 不偏向哪一个，也不偏向于自己亲近的人。所以，皇帝是专 门管理天下百姓的，不能要天下的百姓来侍奉皇帝一个人。

由此可见，杜牧在这里不仅化用而且反用张蕴古“以一人治 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雍正帝曾在故宫养心殿亲题一副对联“惟以一人治天下， 岂为天下奉一人”，至今仍存。笔者以为，此联应源于张蕴 古《大宝箴》思想，其意相当——“只有皇帝一个人是来治 理天下百姓的，岂是为了要天下百姓来侍奉皇帝一个人？” 唯一大不同的是，雍正将陈述句式改为反问句式。

第三处，费老师认为：翻译，并非万能。何文似乎在追 求其万能性，以致将翻译与自己的个性化理解杂糅。如何文 认为：“‘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 其家’，应译为‘一个人的心思，是秦始皇喜爱豪华奢侈（大 兴土木）；
而千万人的心思啊，是老百姓顾念自己的家室（不 想流离失所）啊’。”这不仅不尊重“一人之心，千万人之 心也”这一判断句，而且模糊了杜牧的识见……说得严重些， 这样看似有创见的翻译却是彻头彻尾地“篡改”了作品的旨 意。清末严复提出文言翻译的原则要做到“信、达、雅”， 简单说来，“信”是指译文准确无误，忠于原文；
“达”是 指译文要通顺畅达，符合现代汉语的语法及用语习惯；
“雅” 就是指译文要优美自然、生动、形象。但这仅是一个理想的 原则，很难达到。如果仅仅直译，作品的文学性将大打折扣；

仅译出主要字词，不加润色，也不能成美文。诗词文赋具有 特殊性，很难有一个中意的翻译。译者的翻译功底尤其重要， 包括译者的文风、思想、语言修辞等。好的翻译家，不会采 取简单的文字对译，而是融入自己的思想、理解、语言、文 辞等，再现汉语的表达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