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上的是一所民办大学,连个正经的校舍也没有,只是在二环边 上租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门口也不敢挂牌子。虽然有个班主任老太太天天 在院子门口督着,学生们还是自由松散,他所上的班级还好些,大部分都是应届 毕业生,还有一小部分已经工作的了,开学第一天,他跟同桌聊天,说上这种野 鸡大学没意思,无非是在学校里找个女朋友而已。话音刚落,坐在同桌前面的一 个女孩儿回过头来瞟了他一眼,眼里半含着笑,必定是因为听到了他说的话。那 个女孩儿就是方静。这回眸一笑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从那以后,他一直很注意她。
开学不过一个月,班里的男女生已经开始自觉寻找目标,他发现,对 方静感兴趣的不在少数,他的同桌就是一个,并且,那厮有一天在门口抽烟时兴 奋地对他说,他和方静顺路,回家可以一起走。噩耗还在后头,不久同桌又说他 去了方静家,这让他对方静有了点儿看法,这姑娘也太不稳重了!好在这次之后, 反倒好久听不到同桌提起方静,连放学也不一起走了。
寒假过后,班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几对,所幸方静还没和谁走得很近, 她似乎对谁都若即若离,这让他看到一丝希望。此外,上课对于他来说就是耗时 间,别的课还好,英语课尤其煎熬,因为英语老师发现他的嗓音好听,总爱叫他 站起来当众读课文。每次他磕巴着念课文时,方静都回头看着他笑。他很想把课 本扔掉也对她笑,但没敢。有过那么几次,上课时他一直盯着她看,大概是第六 感,方静回过头来,也直视着他的目光,这样持续了大约三秒钟。他想,方静一 定知道的。因为后来他同方静攀交情时,方静一直镇定自若,像是早有准备。
第一次去方静家时,他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他几乎疑心这妞 是在成心捉弄自己,来方静家的路上,莫名其妙碰到方静同桌的女生,那女生看 到他诡异地一笑,仿佛知道他是去找方静的。这春天也来得太早了,到处是杨絮 的毛毛,弄得人鼻子不舒服,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在楼下转悠了一圈,又折 返来敲门。
门开了,只有方静一个人在家。他放下心来,之前还担心会见到方静的家人,他最怕见家长什么的,尤其是爱东问西问的那种家长。他没提之前敲门 的事儿,期期艾艾坐在了沙发里。方静给他倒水,又拿出一本相册给他看,里面 全是方静的照片,从小到大。那会儿时兴这个。他一张张地细看,方静小时候是 个胖丫头,胳膊腿都圆滚滚的,如今倒瘦了,他不由得心生怜爱。可是方静拒绝 一切肢体接触。
一直到毕业。他和方静之间也没发生什么故事,他曾对方静说过,我 只希望若干年后,极偶尔的,你会想起年轻时曾有一个傻瓜喜欢过你。方静的眼 睛眨巴了两下,这话在她听到过的无数情话里,是最傻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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