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潘忠党传给我他写的评论我这本书的文章,提供了一个情况,使我 感到震惊,即“沉默螺旋”理论的提出者诺依曼青年时代服务于法西斯的主流传媒。
他写道:
“不可忽略的是,诺埃勒-诺依曼曾经参加了纳粹党的活动。她的理论, 虽然是舆论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理论,却带有对纳粹经验的总结成分。诺埃勒-诺 依曼的前纳粹党支持者的身份被披露后,曾在传播学界引起极大震动。国际传播 学会曾于1997年在蒙特利尔召开的年会上,为这个争议举办了专场讨论,讨论现 场人满为患,参与者很多较为情绪化。对围绕着诺埃勒-诺依曼的历史和她的理 论展开的争论,见克里斯托芬·辛普森(Christopher Simpson)发表于《传播学刊》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6年第43期149-173页的文章《伊丽莎白·诺埃勒 -诺依曼的‘沉默的螺旋’与她的传播思想的历史联系》(Elisabeth Noelle-Neumann’s ‘Spiral of Silence’ and the historical context of communication theory);
汉斯·马梯阿斯·凯普林格(Hans Mathias Kepplinger)发表于同一刊物 1997年第47期102-117页的文章《政治正确与学术原则:回应辛普森》(Political correctness and academic principles: A reply to Simpson)。我绝不赞同因此否认诺 埃勒-诺依曼的理论贡献,但我也要指出她的理论含有驱逐少数意见的成分。对 此,有过纳粹经验的德国和有过文革经验的中国同样地需要特别警惕。”[2] 以上文字是至今我国传播学研究中唯一涉及这个问题的一段话。我曾经想 进一步研究,但无暇去做。直到去年,才得以安排我的学生袁琳撰写这个选题的 论文,我们共同完成了对这个问题的探究。下面就这个问题做一阐释。
一、诺依曼“沉默螺旋”理论的几个关键概念“沉默的螺旋”理论本身,我们已经很熟悉了,这里没有必要重复。为了进 一步理解诺依曼的这个理论,她的几个关键概念需要先梳理一下。
1.舆论。诺依曼回顾自己对舆论的认识时,追溯到她1940年写的博士论 文《美国舆论与大众调查——政治与报业方面的民意调查》(Meinung und Massenforscheng in USA. Umfragen über Politik und Presse)。她说:“我……用了 数十年的时间来研究到底什么是舆论,尽管我在博士论文中对舆论进行了探讨, 但是我觉得对舆论还是不甚了解”。
1971年2月,她在德国大选中展开调查,发现人具有分辨“多数意见”与“少 数意见”的能力,而且能够感觉到“支持”与“反对”观点流动的频率,这些因素导 致她开始寻求用新的理论来解释这种现象。1973年她发表《累积、和音与公开效 果》一文,文中开始出现“沉默螺旋”、“螺旋模式”、“螺旋过程”、“沉默假设”等 概念。1974年,她发表的论文《沉默的螺旋:一种舆论学理论》,专题论证了“沉 默的螺旋”,1980年形成她的德文著作《沉默的螺旋:舆论——我们社会的皮肤》。
舆论在某些学者眼中是社会中有责任心的好公民的同义语,因而舆论与 “大多数人”、“某一地区的居民”、“现在”、“一致同意”等词语有关。通常,舆论 被认为“是舆论调查测量出来的东西”。她将舆论视为一种从众的精神压力,一种 不断变化的观点。在任何一段时间里,都有一个可以接受的一致意见,将公众制 裁介入那些公开表达的、不能被公众接受的立场。她对舆论研究的独到之处,在 于看到了舆论作为社会压力的这一特性。
因而,舆论在她那里被定义为一种虽然备受争议,但人们可以在公众场合 表达的不会被孤立的观点:“那些不会因公开表达而受到孤立的观点”(1973年), 一种“趋同的压力”(1977年),“不会被制裁的、可以传达的观点”(1979年)。
她的学生道斯巴赫(Donsbach)1987年总结了诺依曼关于舆论的定义:“含有价 值的,特别是具有道德意味的意见和行为方式,当它以一种全民共识的方式出现 时——例如当它以风俗习惯、教条方式出现时——则个人必须公开说出或做出, 才不会受到孤立,而当它以一种不隐秘的方式出现,则个人可以公开说出或做出, 就不致遭受孤立。”[3] 2.社会精英。她认为“舆论”与“社会精英”之间有关联。精英概念常被定 义为:“理性的、自觉的”、“重要的公共的”、“有思考能力的”。“精英意见”被她 称为“有效意见”。同时,她认为二者存在区别,精英意见——知识分子、政治家、 艺术家等持有的意见——不断地进入到舆论形成的过程中去,但舆论不一定最终会吸纳精英们的意见。然而,精英意见相比其它群体的意见,更能形成一种让人 顺从的压力。
3.道德成分在沉默螺旋中的地位。她的舆论观立足于社会系统层面,而 不是简单地将舆论视为个人观点的合集。她的舆论观点与“时代精神(Zeitgeist) 等同,代表文化和同时代品味的道德趋势。她强调道德和行为是舆论的组成部分, 不仅是指时尚和政治概念。
“沉默螺旋”成立的前提之一,在于争议性议题所表达出来的意见,必须具 有道德的成份,争论的重点不在于合理不合理,而在于道德不道德。舆论中从众 的压力是以道德、美学价值名义“发挥”的,而不是来源于认知判断。问题不在于 “正确”或“不正确”,而在于是好的还是坏的。有关于道德问题的舆论会制造巨大 的从众压力。
在沉默的螺旋的整个过程中,大众传播媒介所扮演的角色极其重要,研究 这种意见的螺旋现象,必须探讨当时大众传播上的主流观点是什么。[4] 4.“舆论创造整合”。在以上对舆论认识的基础上,诺依曼进一步得出“舆 论创造整合”的观念。她将舆论视为“社会的皮肤”、时尚之法。因此,这种舆论 必然具有整合功能,可以防止社会因为个人喜好的不一致而分裂。这种整合会带 来痛苦,诸如人需要力图避免孤立而做出妥协、形成一些基本的共同的东西。舆 论整合后的产物就是“时代精神”,沉默的螺旋过程就是舆论成功整合的结果。舆 论可以稳定社会,部分是因为它具有整合作用的结果。若人们对于政治领域中有 关社会基本问题的认识不一致,可能会导致经常的或极端的社会不稳定。舆论还 可以给予立法支持,它追求一致(这对个体产生很大的从众压力),建立起规范 或制造法律可能执行的规则。在社会危机之中,要求个人顺从的压力会增加,舆 论甚至扮演着强压的角色。
5.“积累、和音、公开效果”。诺依曼是大众传播“强效果”论的支持者, 她对未来的效果研究趋势大胆地预测:“强效果论能够统治未来!”她认为有限效 果论之所以长时期统治传播学效果研究领域,在于以前的研究方法有很大缺陷。
她提出累积(Kumulation)、和音(Konsonanz)和公开效果(Offentlichketseffekt) 三个概念,并指出未来效果研究应该朝这个方向前进。
“累积”把大众媒介的效果视为一种长期效果,是多种媒体在相当长的一段 时间里产生的效果,媒体信息在跨媒体渠道和一段时间内重复。“和音”,不同媒介的报道有一种相同的趋势,长时间呈现同质性很高的内容时,会取得最大的效 果。这种和音是记者们价值判断的一致性、媒介报道的内容相似性造成的。这个 特性可以减弱公众选择性感知的作用,加强媒体的作用;
同时也可能产生很大的 误导。“公开的效果”,意见气候中的强势观点对个人产生压力,媒介中的意见领 袖的观点造成“公开效果”,这是媒介效果的主要来源。
她认为大众传播的效果,是这三者相互交织的结果,研究媒介效果的学者 不能忽视这三个因素的存在。
6.“孤立的恐惧”。这个概念是“沉默的螺旋”假设中最为重要的前提之一, 她认为人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由“对孤立的恐惧”来控制,孤立的恐惧是非常有影 响力的。她认为,法律就是很好的利用了人害怕孤立这一特点,如被示众者—— 虽然没有使其受到身体的伤害,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可怕的 事情。诺依曼认为尴尬是一种害怕孤立的表现,这可以从达尔文1873年出版的《人 类和动物的情感表达》一书中看到。尴尬的感觉是人类社会特性的一种明显的标 识,可以在很多可见的身体反应中看到,包括脸色变红变白、出汗、发抖、做出 神经质式的动作等行为。
她把“孤立的恐惧”作为舆论形成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加以详尽研究, 并将其量化。当人感觉不到自己的立场受到他人的支持时,对孤立的恐惧就会影 响到舆论的形成,人就不情愿表达这种不受欢迎的立场。对于普通人来说,为了 避免被孤立和不被他人鄙视,他们会改变自己的观点来跟大多数人的观点保持一 致,而不是只寻找一两个与自己观点相近的人。
她还认为,从众行为的产生是因为不能肯定自己的观点,而不是像长期以 来多数人认为的那样,以为从众的前提是大多数人所持有的观点是正确的。
二、诺依曼的社会经历和对她早期从事法西斯宣传的质疑 这个标题下,我们先简述诺依曼的经历,然后阐述关于她的早期历史与“沉 默螺旋”理论是否有关的争论。
1.诺依曼简历 诺依曼1916年12月出生于柏林,父亲是获得法学博士学位的商人、纳粹党 员,母亲对艺术和美学有浓厚兴趣。她在中学阶段就表现出对写作的兴趣,创办 过一份学生报纸。1935年被柏林大学“报学”专业录取,主修新闻、历史、哲学和美国研究等课程。同年参加德国国家主义学生团(NSDtB),时年19岁。
1937年秋至1938年夏,她作为德国外交政治部送出的交换学生,在美国密 苏里新闻学院学习新闻学。离开美国后,她曾游历欧洲各国五个月。1939年9月 德国进攻波兰时,她开始写作博士论文,1940年完成。
1940年,在德国占领法 国,从而德国变成“大帝国”的时候,参加新创办的新闻周刊《帝国》(Reich) 的工作。不到一年,离开该刊。后来主要为德国的主流报纸《总汇报》、《法兰 克福报》撰稿。
1946年,她与德国记者埃里西·彼得·诺依曼(Erich Peter Neumann)结婚。
后来他们创建阿伦斯巴赫(Allensbach,意译:汇集小溪)舆论调查机构,长期 在联邦德国从事舆论调查。1966年,诺依曼担任美因茨大学大众传播学系首任主 任。1972-1991年任美国芝加哥大学政治系访问教授,兼任《法兰克福总汇报》 记者。1993-1994年任德国慕尼黑大学传播系访问教授。
2.第一轮关于诺依曼从事法西斯宣传历史的争论 研究中我们发现,潘忠党提供的一组争论文章是第二轮论战的代表文章, 关于她历史问题的争论开始于1991年8月的美国《评论》杂志。最早提出这个问 题的是纽约大学营销系教师李欧·鲍加(Leo Bogarft)。他在该期杂志上的文章 《民意调查者与纳粹分子》揭露说,1940年诺依曼的博士论文出版了,里面激情 洋溢地引用了戈培尔的话:“民众将不会再将自己视为一个个体,而是将自己与 别人视为一个整体,一个行动的整体。”她在这本书里提出了一个帮助政治家的 建议——通过详尽地表达民意测验来操纵舆论。她说,一份值得信赖的调查问卷 不仅可以用来检验其有效性,而且还可以帮助统治者了解被统治者的真实面貌, 这样一来,民众对领导的恐惧将会逐渐消失,在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将形成良 好的关系。在该书中,她还对舆论在美国和在德国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进行了比 较:在美国,舆论可以将成千上万的股东联系在一起,为公司的政治服务。在德 国,“个人”都是作为“人民”这个整体的一部分,从这个整体的大脑接受指令,完 成任务,通过“头脑”和“手脚”的配合,能形成一些卓越的政治观和文化观,这种 情况下,舆论就占了统治地位,其余的则处于被统治地位。书中提到李普曼时, 后面特别加上“犹太人”的标注。
揭露文章还多处举例谈到她当时的反犹倾向。鲍加的结论是:“沉默的螺 旋”理论可以看作是她将自己经历过的、看到过的现象的精确描述,她的《沉默 的螺旋——我们社会的皮肤》一书,跟她的第一本书一样,是纳粹主义的注脚,而不是用来研究舆论的。[5] 几个月之后,诺依曼在《评论》杂志1992年1月号的《读者来信》栏中对 鲍加的指责做了回复。关于博士论文中纳粹式的语言,她这样为自己解释:自己 的博士论文,使用的是盖洛普民意研究的方式,即将民意可视化,这种方法在一 个不能在公共场合中表现自己观点的极权主义国度里中是恰当的。她的导师,预 感到这个论文题目将会在政治上不被人接受,所以她在博士论文里穿插了当时的 宣传口号,尤其是在第一章和最后一章里。对于论文中解释各种宣传方法如何才 能有效地被统治者利用,她的解释是:在这样一个独裁统治的国度里,稍一不小 心将会被送入集中营,哪怕是一点点批评。李普曼后面加注“犹太人”字样,是根 据柏林大学的管理制度而来的,不是反犹的体现。如果这些文字对某些人产生了 伤害的话,她感到非常抱歉。她还提到1942年春天纳粹宣传部要求她组织有关民 意调查,她因为这么一个不能被拒绝的任务而感到非常恐惧和不情愿,为此病了 3个月。
她还谈到,1942年秋天她拟在《帝国》上刊登一篇有关富兰克林·罗斯福 的文章,戈培尔在第一时间里阅读《帝国》的大样后,立即告诉编辑,将这篇文 章撤下来,在未通知她的情况下就将她解雇了。战后,她并未被列入联军的“除 纳粹”(de-Nazification)程序,“因为我不是纳粹分子!”,官方的公告上写着“不 予起诉”字样。
在同一期《评论》上,其他的文章观点大相径庭。华盛顿德国历史研究所 的学者认为,将诺依曼与纳粹主义联系起来有欠考虑。德国一些学者认为,鲍加 批评拒绝真实反映自己在纳粹时期活动的知识分子是正确的,但是诺依曼并未有 意隐瞒这样的事实,只是对自己的过去保持沉默。她对西德的民主做出了不小的 贡献。而芝加哥大学政治系的十多位教授的联名文章,则对她关于反犹言论的简 单抱歉表示愤怒。
[6] 同一期上,鲍加发表补充文章说,战争结束的时候,诺依曼已经28岁了, 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为纳粹服务是因为无知。一位德国记者发现了她于1939年7 月12日填写的个人简历,上面记载:她是慕尼黑女学生国家团体的主要领导者, 还参加了柏林学生领袖组织、国家社会主义学生联盟、国家社会主义战斗鼓动学 生团。她的博士导师杜蔚发(Emil Dovifat)1937年就写过这样的话:“出于对人 和人们有很深的了解,以及对人民和大众的出色领导,希特勒对宣传的基本理论 上进行了实践,希特勒创造的政治概念对报纸很有启发。”暗指诺依曼的导师是 纳粹德国宣传方式的实践者、支持者,说明诺依曼无形中会受到导师的影响。他还引用了一项由辛顿(Derrick Sington)和韦登菲尔德(Arthur Weidenfeld)完成的《纳粹宣传的机器》研究。这项研究查阅了她当年在美国的 活动记载。指出:“诺依曼经常写一些倾向于为国家社会主义辩护和歌颂的文章, 发表在大学里的杂志上”。她在密苏里大学新闻系学习时,非常热情地完成了一 些宣传任务,1937年在《哥伦比亚的密苏里人》上发表的文章里面写道:“一战 后在医药、法律、传媒、电影院和大部分政府部门,犹太人占据了70-90%的主 要职位。国家社会主义反对民族的混杂,历史已给了我们这样的教训:大量的杰 出国家因为民族的混杂而堕落。”留学期间,她曾在弗罗里达州的一个农场参加 了一次由纳粹德国组织的圣诞聚会。
关于她服务的《帝国》杂志,鲍加认为完全受戈培尔控制。诺依曼在1940 年写到:“这是一家担负着国家政治任务的媒体”。研究过《帝国》杂志史的普罗 斯(Harry Pross)说:“这是一个引诱人们犯罪,试图去让人们产生错觉”的媒体, 是德国为了庆祝征服法兰西,在“大德国”的理念下创办的。该刊用华丽的外表, 来掩饰其纳粹的本质。
鲍加还揭露,1943年在美德战争爆发前夕,诺依曼撰文指出:“罗斯福数 年来一直致力于将犹太人的观点塑造成大众的观点”。
关于这个问题,《纽约时报》于1991年11月28日B16版有过报道。从内容 看,报道不够客观,没有采访当时在美国的诺依曼,只报道了鲍加的观点,以及 芝加哥大学政治学系的一位教授和系主任麦尔塞蒙(John Mearsheimer)指责诺 依曼的意见。
3.第二轮关于诺依曼从事法西斯宣传历史的争论 这次争论开始于1996年《传播学刊》的夏季号。美利坚大学传播学院教授 辛普森发表文章《伊丽莎白·诺埃勒-诺依曼的‘沉默的螺旋’与她传播思想的历史 联系》, 再次将诺依曼与纳粹的宣传思想联系起来。辛普森是研究纳粹时期德国 和美国的专家,八年前出版过这方面的专著。文章主要围绕两个问题展开:诺依 曼的社会背景对其科学研究的影响;
她后来的理论成果与其在第三帝国的行为的 关系。他认为,诺依曼后来的理论就是她在第三帝国时行为的延续。
他将诺依曼在希特勒时代的论著和后来从事的职业仔细比较,指出她在早 期形成的观点与分析方法影响到她后来的思想。从她那时的著作中可以概括出这样的观点:怀疑人种、民族和文化的多样性,怀疑社会的多元主义;
对于民主的 很多方面持明显的鄙视态度,尤其对于社会政治事务中“非精英层”所起的作用持 鄙视态度;
大力宣传那些对政治有用的研究成果;
为德国政府加强对弱势和被剥 夺选举权者的统治做出不断的努力。
他还试图用她家庭成员的个人信仰来说明对她的影响:她的父亲原来是一 家有声电影装备公司的领导,30年代末期活跃在纳粹组织中,参加了“商业重组 组织”,其实就是“雅利安人化”——通过所谓“合法”的形式窃取犹太人的财产, 他还是一家迫使集中营里的人从事不光彩事情的公司的主席助理,他加入了纳粹 党,编号8185602。
辛普森丰富了证明诺依曼积极参加纳粹组织活动的材料:1939年她在申请 加入“帝国作家组织”长达四页的表格提到:1935年秋她成为NSDtB的积极分子, 而且为NSDtB的出版物做出了不少贡献。她还指出:“我现在仍是慕尼黑国家社 会主义学生团的主要领导,在柏林担任学生团体的领导者”。诺依曼从美国学成 归国后,纳粹党全面掌控德国的主要媒体,她经常在《法兰克福报》上发表文章, 擅长撰文谴责那些反纳粹宣传的行为。
她的博士论文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对现代社会中政治在舆论中的所扮演 的角色进行理论和哲学上的探讨,这一部分的主旨在后来的“沉默的螺旋”理论中 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得到体现;
第二部分则对当时《舆论季刊》和其它类似的刊物 所刊载的有关民意测验的文章进行了回顾;
最后,她对二战前夕美国舆论对德国 的反映做了一个准确无误的政治报告。
在博士论文里,她声称美国媒体已经成功地制造了反德的舆论,她认为:
事实上,大部分美国人对德国和德国人持肯定态度,只是对犹太人、意大利人以 及其他人持敌对态度。因为与不同的民族混杂在一起,导致美国民众对德国的好 感在减少。美国媒体对德国的负面报道和反德宣传,使得大多数人不愿意公开表 达自己支持德国的观点——这一论断是她形成“沉默的螺旋”理论的发端。她的博 士论文在柏林大学新闻研究所完成,这是纳粹德国控制下的最有名的传播学研究 机构。她在柏林大学的研究成果,为纳粹党提供了舆论方面的非常有用的数据。
辛普森指出,诺依曼在《帝国》杂志的很多文章并不是被动地遵从纳粹宣 传部的要求来写的,因为她显示出其与众不同的才华,是当时最为优秀的年轻女 记者。美国有一部批评纳粹分子的电影《独裁统治的日子》。诺依曼认为电影中 采用的照片是人为策划的,犹太人掌控的媒体在操控美国反对德国的舆论。诺依曼在《帝国》杂志上公开主张破坏犹太人创办的媒体。
她在1943年至1945年的文章是德国战争的写照,在德国溃败之后,诺依曼 渐渐远离戈培尔的宣传哲学,那个时期很多知识分子,甚至是军官,都走的是相 同的路子。诺依曼对大屠杀了如指掌,她的丈夫是当时杰出的战时通讯员,埃瑞 克·诺依曼发表了很多一线的战争报道,因工作关系,与《帝国》、《法兰克福 报》经常有联系,诺依曼就是在那个时期与他认识的。他在1937年加入纳粹党, 后来因对纳粹党的政治感到失望,逐渐脱离了纳粹党。
她对舆论的定义是一个极权主义的、试图为社会有权力的精英层重新建立 起特权的表现,这些精英层是建立起强大的“社会心理压力”的先决条件——“社 会精英发表的观点,有着很大的作用,不管他们的观点是否是舆论的代表”。
在1945年之后,她仍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狭隘的民族主义。从“舆论的社会 皮肤作用将社会胶合在一起”这个观点出发,1994年诺依曼声称,现在的欧洲生 活“缺乏社会凝聚力,迫切需要一些实际行动,施加一些压力,来重新获得一定 程度上的一致性”,她对文化和社团的多样性持敌对态度。她在长达40年的传播 学研究中,一直对自己在成长期的经历保持沉默,她的《沉默的螺旋》一书中, 仅仅提过一次戈培尔的大众媒介理论。这个反应正是一个“沉默的螺旋”的典型例 子。
辛普森的文章引起了美因茨大学新闻系主任凯普林格教授的反驳,他在 1997年的《传播学刊》秋季号上以《政治正确与学术原则:回应辛普森》为题, 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一个科学家的出身和教育背景与研究成果的质量高 低无关,科学家本人与研究成果之间是有区别的。
凯普林格认为,诺依曼只是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学生团中的一员,没有参加 过纳粹党。在当时的德国,所有要发表文章的人都必须参加作家组织,她的简历 写的是自己“有时”积极地参加一些社团组织,但是辛普森有意将“有时”二字略去。
与同时代的知识分子的言论比较起来,诺依曼当时的很多评论是比较中立 的,也未对当时的人们造成危害。他带有讽刺意味的指出:“辛普森是万能的, 是不可能犯错误的,在知道了所有可能的后果后,站在今天来评判过去的行为, 是不恰当的”。
关于舆论定义,诺依曼是采用一种批判的视角来描写舆论中的精英概念的,她也指出精英阶层的观点并不一定是舆论,一些不是精英持有的新观点也有可能 逐渐变成舆论。
凯普林格写到:“在我看来,辛普森的文章背离了基本的学术讨论的原则! 他引用材料,武断地得出结论,但忽视了其它可能的解释。辛普森只是说产生了 影响,但是没有说明诺依曼的经历对她的理论具体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他没能 说明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是因为他看错了方向,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影响!他 并不是采用科学的方式对诺依曼成果进行探讨,相反是用政治代替科学来讨论学 术上成果!” 潘忠党提到的1997年蒙特利尔国际传播学会年会上关于诺依曼历史与她 的理论关联的讨论,可能没有留下公开的文字,所以他提供的代表作便是以上两 篇。估计讨论的总体情况也就是这么多,大同小异。以上讨论中较多的涉及到诺 依曼是否存在反犹思想和进行了反犹宣传,这里没有着重介绍,而主要是找寻她 当时的活动与后来“沉默螺旋”理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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