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考入清华大学外文系。1932年,在清华大学古月堂前结识杨绛。1937 年,以《十七十八世纪英国文学中的中国》一文获牛津大学学士学位。1941年, 完成《谈艺录》《写在人生边上》的写作。1947年,长篇小说《围城》由上海晨 光出版公司出版。
1958年创作的《宋诗选注》,列入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
1972年3月,六十二岁的钱钟书开始写作《管锥篇》。
1976年,由钱钟书参与翻 译的《毛泽东诗词》英译本出版。1982年,创作的《管锥编增订》出版。
在旧书铺里买回来维尼(Vigny)的《诗人日记》(Journal d"unpo te), 信手翻开,就看见有趣的一条。他说,在法语里,喜乐(bonheur)一个名词是“好” 和“钟点”两字拼成,可见好事多磨,只是个把钟头的玩意儿(Si le bonheur n"tait qu"une bonne denie!)。我们联想到我们本国话的说法,也同样的意味深永,譬如 快活或快乐的快字,就把人生一切乐事的飘瞥难留,极清楚地指示出来。所以我 们又概叹说:“欢娱嫌夜短!”因为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困苦无聊, 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德语的沉闷(langweile)一词,据字面上直 译,就是“长时间”的意思。《西游记》里小猴子对孙行者说:“天上一日,下界 一年。”这种神话,确反映着人类的心理。天上比人间舒服欢乐,所以神仙活得 快,人间一年在天上只当一日过。从此类推,地狱里比人间更痛苦,日子一定愈 加难度;段成式《西阳杂俎》就说:“鬼言三年,人间三日。”嫌人生短促的人, 真是最快活的人;反过来说,真快活的人,不管活到多少岁死,只能算是短命夭 折。所以,做神仙也并不值得,在凡间已经三十年做了一世的人,在天上还是个 未满月的小孩。但是这种“天算”,也有占便宜的地方:譬如戴君孚《广异记》载 崔参军捉狐妖,“以桃枝决五下”,长孙无忌说罚得太轻,崔答:“五下是人间五 百下,殊非小刑。”可见卖老祝寿等等,在地上最为相宜,而刑罚呢,应该到天 上去受。
“永远快乐”这句话,不但渺茫得不能实现,并且荒谬得不能成立。快 过的决不会永久;我们说永远快乐,正好像说四方的圆形,静止的动作同样地自 相矛盾。在高兴的时候,我们空对瞬息即逝的时间喊着说:“逗留一会儿罢!你太 美了!”那有什么用你要永久,你该向痛苦里去找。不讲别的,只要一个失眠的晚 上,或者有约不来的下午,或者一课沉闷的听讲——这许多,比一切宗教信仰更 有效力,能使你尝到什么叫做“永生”的滋味。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 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我们希 望它来,希望它留,希望它再来——这三句话概括了整个人类努力的历史。在我 们追求和等候的时候,生命又不知不觉地偷度过去。也许我们只是时间消费的筹 码,活了一世不过是为那一世的岁月充当殉葬品,根本不会想到快乐。但是我们 到死也不明白是上了当,我们还理想死后有个天堂,在那里——谢上帝,也有这 一天!我们终于享受到永远的快乐。你看,快乐的引诱,不仅像电兔子和方糖, 使我们忍受了人生,而且彷佛钓钩上的鱼饵,竟使我们甘心去死。这样说来,人 生虽痛苦,却不悲观,因为它终抱着快乐的希望;现在的账,我们预支了将来去 付。为了快活,我们甚至于愿意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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