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金庸小说 隐士形象 传统隐逸文化 一 金庸小说的许多主人公都曾经经历磨难,出生入死,除 恶扬善,行侠仗义,豪气盖云,最后却又飘然而去,隐世而 居。细细品味金庸武侠小说不难发现其作品中散发着浓烈的 隐逸气息。自开山之作《书剑恩仇录》陈家洛帅众英豪“豹 隐回疆”,到封笔之作《鹿鼎记》韦小宝高呼“老子不干了” 携家人避世云南,可以窥视出,归隐思想一直贯穿其武侠创 作的始终。归隐的作用已不仅是在于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而且是是思考人物命运,展现新派武侠小说人性张力,呼唤 独立自由的现代意识。
《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因情节上 的联系被人称为“射雕三部曲”。书中刻画了众多的人物形 象,或善或恶,或讷或精,或偏激或中庸,但最让人印象深 刻的还是穿插于故事情节中的隐士的所作所为,和主人公最 终在功成名就后选择归隐的行径。根据主人公入世和出世的不同情况,金庸作品的隐士形象可以大致分为三类:
首 先是,从小孤苦无依,到成人有所建树,最后悄然隐世不问 世事。如《神雕侠侣》中杨过携小龙女回到终南山后活死人 墓了却一生;
《飞狐外传》中的胡斐也黯然归隐;
《白马啸 西风》中的李文秀独自回到中原后也只能无所适从。
杨过是逍遥的,他摆脱了社会伦理习俗的约束,得到了 个性自由的伸张,超越功利后个人对社会的超越与解脱。读 到《天龙八部》中有一个回目“且自逍遥无人管”时,金庸 说:“这是道家的思想,追求个性解放、自由洒脱,似乎另 有一番积极意义”。无疑杨过在金庸笔下是被刻画为道家隐 者的形象。但侠客们的隐逸行为与道家的原本主张是不尽相 同的。道家思想中更多的只是强调个体,对社会责任有所忽 视,甚至是倾向于以自我为中心。而侠客们的隐逸是以完成 事业。履行社会责任为前提的。“天生隐士首先必须以一种 侠义英雄的姿态成长,向我们显示其真正的英雄本色,其最 后的退隐与归于平淡的收场才会令人唏嘘不已,感动万分。
否则,一个凡夫俗子的潦倒至多激起人一份人道主义的怜悯 和同情,而不具有正的审美感”。是的杨过是隐士,更是英 雄。
其次是,主人公是在“隐—现—隐”的模式中生活的。
基于各种缘由不得已入世,经历大风大浪,最终还是回到原 来的生活状态——“隐”。《碧血剑》中的袁承志在华山绝 顶苦修了十余年,在建功立志梦想破灭后,干脆退隐海外;
《侠客行》里的石破天(又名狗杂种)在大山中度过童年, 又在摩天崖上长大成人,在经历种种离奇,各种风波后还是 回到梅芳姑的家中,也许就绝迹江湖了;
《倚天屠龙记》中 张无忌在冰火岛出生成长,又在昆仑山无名山谷中独自度过 青年期,在明教抗元节节胜利的形势下,辞去教主职务,为 赵敏画眉去了;
《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在入世后遭受的苦 难不由得她重归活死人墓。
张无忌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出生与成长的环境特别,这 也造就他性格上的独异之处。一是冰火岛地处偏僻,与世隔 绝,了无人烟,张翠山三人虽对他讲述中原情况,但毕竟听 者多见者少。
金庸曾有这样的夫子自道: “我个人写武侠 小说的理想是塑造人物。⋯⋯构思的时候, 亦是以主角为中 心, 想象几个重要人物的个性, 这个人有怎样的性格,才会 发生怎样的事情。那么二就是岛上的三人对他的影响。可以 说谢逊、张翠山、殷素素对张无忌的爱是毫无保留地奉献出 来的。在独享三人的厚爱和呵护中,造就了他古朴淳厚的天 性。相对于现实的江湖中人,他是毫无心机的,也就使得他 不会说谎,也缺乏辨别谎言与欺诈的能力,于是总是不断地 上当受骗。如回到大陆就上当说出“义父没有死”以致送了 父母性命,也害的自己不断受遭受蒙骗。母亲谆谆告诫他“越 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但他又上朱长岭设计的美人计,而 将义父的消息泄露于世,几乎危及义父与自己的性命;
接着 又分别受周芷若、赵敏乃至小昭之骗,他却不知或不介意甚至甘愿受骗;
在灵蛇岛,陈友谅施计骗过盲眼的谢逊,更使 得张无忌认为其是有义气、有胆识之人;
最令人心惊胆战的 还是最后朱元璋设计的一个局,寥寥几句话就使张无忌自动 让出今日教主,明日皇帝之位,就是因为朱元璋把握住了张 无忌的性格。
金庸说:“像张无忌这样的人,任他武功再高,终究是 不能做政治上的大领袖。当然,他自己根本不想做,就算勉 强做了,最后也注定失败。中国三千年的政治史,早就将结 论明确地摆在那里。中国成功的政治领袖,第一条件是‘忍’, 包括克制自己之忍、容人之忍、以及对待政敌的残忍。第二 个条件是‘决断明快’。第三是极强的权力欲。张无忌半个 条件也没有。”他又说:“张无忌不是好领袖,但可以做我 们的好朋友”。的确,他宅心仁厚,豪气仗义,温和随意, 有一副菩萨心肠 。然而这样的人始终在于谎言周旋,他也 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经验教训,而他却很难改变一下。
最后 也许是心甘情愿,也许是上当受骗。张无忌携赵敏离开了不 属于他们的江湖,去创建真正属于他们的“桃花源”。
最后一种归隐形式是“似隐而非隐”,这与白居易的“大 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 中隐,隐在留司官”的“中隐”有相同的地方,也就是大部 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但也少不了“现”。《射雕 英雄传》、《神雕侠侣》中安排了“乾坤五绝”角色即东邪 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一灯、北丐洪七公、中神通王重阳,他们一生多是隐居起来,如东邪隐世桃花岛、西毒独霸 白驼山、南帝避世佛寺、北丐藏身江湖、中神通闭关活死人 墓。他们在没正式出场之前总是通过他人的介绍来造势。终 于等到他们出现却又只是那几句话,几手功夫的展现,似乎 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印象。《倚天屠龙记》中的一代 太极宗师张三丰,基本上在清修。
金庸笔下的人物大多是“邪未必邪,正未必正”,这一 写作技巧已经是金庸对小说境界的深化超越。论者认为此句 话用在东邪黄药师的身上是非常合适的。他可以说是聪明绝 顶的奇才,不仅文武双全,且兼通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算 数韬略,奇门五行。博学如此,聪明如此的他肯定会考虑人 的生死问题,即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这一恒久的人生论题。但 显然他没有找到使用与他的答案,所以,他的一生是极其矛 盾的。想陪妻子同死,却始终没死;
想隐世桃花岛,却又渴 望天下第一的名望;
一生嘲讽儒家圣贤经典,如那首非难孟 子及其著作的得意之作打油诗“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 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但是在欧 阳锋送来书生人头时,他大发脾气,说自己平生最敬重的就 是忠臣孝子,埋了头颅,还恭恭敬敬作了三个揖。他就是可 怜众生中的普通一员,想标新立异,却仍旧逃脱不了人间的 伦理常情。
对“邪未必邪,正未必正”理解最为深刻的 就是武当真人,太极宗师张三丰。作为修道之人,他真的做 到了恬淡无为,看透了正邪之分在乎人心,不在派别。他以博大的胸襟包容了张翠山与殷素素的婚事,甚至评价评价殷 天正是位光明磊落的奇男子。但是,当他正真遇到明教徒常 遇春却要劝他弃暗投明;
对张无忌更是千叮万嘱切莫入了明 教。可见隐世的张三丰的言行之间至少有点差异,对待正邪 之分还是存在些偏颇的。
金庸作品主人公在“出世”的 问题上似乎达到了共识,那就是在理想破灭,却又找不到适 合自己的现实世界的位置。换言之,大都是另类的不合时宜 之人。“万念俱灰之后,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令金庸于悲 怆之中营造了一个欲说还休的精神家园,那就是‘归隐’”。
二 金庸并不是第一个写武侠人物归隐的作家(现代 的江湖不肖生笔下已有隐士现象和金庸同时期的梁羽生也 有写隐士),但金庸塑造的隐士人数之多、形象之鲜明、类 型之丰富、影响之巨远,可以说,他的贡献是独一无二的。
那么读者不禁要问这么多的归隐人物,作家是怎么塑造“金 氏归隐”的呢? 金庸主要运用两种方法来使笔下的隐士千差万别,诚如 他说的“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
1. 通过类型化的背景人物来烘托 背景人物就是除了主要人物以外的一系列相对次要的 人物。在作品中他们的有两方面:一是为展示主要人物的性 格命运,推动情节发展服务。二是在作品体系中聚集在一起, 构成社会群像(社会规范)。几乎每部作品都有自己的背景 人物,但金庸无疑是最善于发挥背景人物在形象体系中的作用的作家之一。在金庸作品中不难看出,它主要是运用次要 人物与主要人物进行对照,突出隐士的性格。
世人公认《神雕侠侣》是部“情书”,这是毫无疑问的。
金人元好问的《摸鱼儿》上半阙:“问世间,情是何物,直 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 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 雪,只影向谁去”成为了全书的主题曲。三毛说过:“金庸 小说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写出了一个人类至今仍捉摸不透 的可以让人上天堂, 也可以让人下地狱的一个字: 情字。” 金庸自己也曾在《神雕侠侣》后记中指明:“在小说中, 人 的性格和感情, 比社会意义具有更大的重要性。”书中写了 郭靖与黄蓉的纯情、李莫愁与陆展元的恨情、武三通与何婉 君的孽情、公孙止与裘千尺的绝情••••••当然最让人 荡气回肠的还是杨过与小龙女的痴情。当时“存天理,灭人 欲”的理学主张已经兴盛,而且在江湖讲究的就是尊师重道、 名正言顺。然而杨过的种种行为早已打破了这些束缚,他自 我逐出全真教,又与自己的师傅相爱结为夫妻。这样做的代 价就是遭到众人的非议,就连一向疼爱他的郭伯父也站出来 劝诫他。
《神雕侠侣》既然是部“情书”,那怎么能写到女主人 公失贞、男主人公断臂呢?这正是金庸的高明之处。陈晓林 解释说:“天残地缺,更反衬了花好月圆的人间情意,而花 好月圆之中,实包容了天残地缺的万古苍凉。美学上所谓的‘优美’与‘壮美’,巧妙地结合为一,互相加强,这是《神 雕》一书写情之不可极处。” 这无疑是对该书写情的最好 的总结。这与背景人物的爱情相比,主人公的爱更具有突破 性和现代性,同时也解释了主人公归隐的缘由。
2. 对隐士孤独心境的发现 对书中人物“孤独心境”的刻画是金庸小说的审美意义 及其特征之一。很时候,人在孤独之中才会表现出自身的脆 弱,才会冷静地思考他的所欲所求。
前面已经分析了张无忌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在平时他总 是温和宽厚,平易近人,不停地为武林奔走求安,为民族大 义全力以赴,他似乎是个完美的英雄。然而我们很难窥视他 的内心,也只有被困灵蛇岛上,又有波斯明教的威胁时,这 是他真的陷入了孤独的境地。此时,面对对他有情又有恩的 赵敏、周芷若、殷离、小昭,他无从选择,谁也无法帮他选 择。之后小昭回波斯,他恋恋不舍;
殷离惨死,他痛苦万分;
赵敏被冤,他不明所以;
最后谢逊做主要他与周芷若结为夫 妻,他也默然,此时的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孤独者,根本就是 个被动者。那再看看他以前的行为不难发现,他也像对待感 情问题一样被动。练九阳神功是为保命、连乾坤大挪移是应 小昭恳请、做明教教主是形式所逼,逃婚是赵敏要挟,等等。
张无忌的内心是孤独的,但他很享受这种孤独,直到少林寺 中他才明白谁才是他最爱的,什么样的生活才是适合他的, 那就是携着赵敏,为她画眉。陈家洛也是孤独的。出场时,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彬彬 有礼的书生,是个理想化的人物,在公共场合他维护着这一 形象。然而,当他情窦初开,又遇到翠羽黄衫霍青桐时,为 她吃女扮男装的李沅芷的醋,而拒绝之前已定的霍青桐兄妹 的帮助与同行。他在沙漠迷宫(象征着陈的情感世界)中为 选择难以出路而自省,尽管时间短暂,我们还是看到了一个 迷惘空寂的心理世界,看到了与之前行为不服的陈家洛,此 时的他才是真实的,这时的他是孤独的。这样的人还有《天 龙八部》中的虚竹,他一心想留在佛门当和尚,却不得,与 其说他习惯了和尚生活,倒不如说害怕世俗和孤独。段誉倒 是潇洒风趣,随遇而安,但又有谁真正进入他的内心,对他 表达过真正的关心与理解。萧峰更是让人只看到他大义大勇, 却又有谁能窥探到他的内心情感。也许只有在他失手打死阿 朱时,我们才能看到原来他也是脆弱的,这时的孤独感刻画 的淋漓尽致。
三 我们看到了金庸笔下的众多隐士,据统计他的十五部作 品中就有九部作品的结局是以主人公的归隐完结的。那么我 们不禁想问为什么金庸会有这么浓重的归隐情结?他这样 写又有什么意义? 金庸出生在嘉兴海宁,少时就在外游学,与家人聚少离 多。24岁随《大公报》到香港创办《明报》。时值1948年秋 天,国内政权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易帜阶段,香港与大陆的联系由于政治原因又一直被阻断,此时他是回不到大陆的, 他只能客留香港,直到1981年7月16日才有机会回家乡。十 余年的背家离乡,纵然思乡情切,也无法如愿以偿,使他深 刻体会到游子的无奈与孤独。并且,金庸是学国际法的,而 且从事的是新闻事业,又做翻译事业,使他对国际与国内的 形式有很清晰地把握。他在《明报》上写的政论很有预见性, 就是他对纷繁世界比一般人看得更透彻。比如他早就提出了 类似于“一国两制”的政策,来处理大陆与香港关系,还有 就是关于解决叙利亚问题的意见,在现在依然有借鉴作用。
足可以看出,他是敏感的,是睿智的。正如“由于诗人的探 索本身的性质,他在他作为第一个发现这所进入的那个新世 界也是孤独的。”所以,金庸在预知世事上的这种超前意识 无疑更加加深了他的孤独。
金庸的武侠创作期正直中国大陆政治混乱期,人们尤其 是知识分子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失望和迷茫。居于香港的金 庸虽然没有受到政治运动的直接冲击,但工作的原因使他更 敏感地体会到国内政治风云发生的原因。就像在《笑傲江湖》 后记中,他不讳言地写道:“写《笑傲江湖》那几年,大陆 的文化大革命夺权斗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当权派和造反 派为了争权夺利,无所不用甚极,人性的卑污集中地呈现。
我每天为《明报》写社评,对政治中龌龊行径的强烈反感, 自然而然反映在每天撰写的武侠小说之中。”在金庸的作品 里,《笑傲江湖》是唯一一部没有具体时代背景的,然而书中的种种描述都可看作是“文革”的缩影。书中人物不论是 对权力的热衷与追求而逐渐异化为“小人”,还是在夺得权 利后的搞个人崇拜、自我膨胀,这不都是现实的真实写照 吗?陈墨先生曾这样评价金庸作品:“金庸之所以要从江湖 写到朝廷,要从快意恩仇写到政治斗争,其根本原因就在于 此( 按: 指政治影响)。武林的规矩及武林传奇故事只不过 是政治斗争及其‘政治文化’的一种延伸与交流而已。”换 言之,金庸为他笔下那些主人公(就是和政治不合作的人物), 找到的唯一出路就是“归隐”。诚然“政治上大多数时期是 坏人当权, 于是不断有人想取而代之, 有人想进行改革, 另 有一种人对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当权派同流合污, 他们 的抉择是退出斗争的漩涡, 独善其身, 所以一向有当权派、 造反派、改革派, 以及隐士。”个体意识鲜明的侠客们厌倦 包括政治意识在内的一切的压抑, 基于此, 他们纷纷归隐, 做了隐士。
二,是传统归隐文化对他的影响。金庸出生在书香门第, 自幼就受到传统文化的教育,肯定会受到熏陶。涉足中国古 代文化会发现,其中总是充斥着仕与隐,朝堂与泉林的艰难 选择。即使是主张积极入世的儒家也不免有时生发出“天下 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感慨。但 这个问题在主张逍遥自在,清静无为的道家那里是最容易解 决的了,他们的方式就是归隐。
庄子就是真正的大隐者。
他的人生态度就是冷漠、绝世、“曳尾涂中”。他的思想为知识分子提供了拒绝出仕或不愿入仕之后的精神港湾。关于 仕与隐,释家是根本不考虑的,因为他们的心是“空”的, 是不惹尘埃的。比较而言,儒道之隐,只是摆脱政治生活;
而佛门之隐,则是要超越世俗生活;
一个是方内之隐,一个 是方外之隐,后者比前者走得更远,隐得更深。
金庸无疑是对儒释道三家的归隐思想深有体会的,在他 的笔下有壮志难酬的儒隐陈家洛、有潇洒畅情的道隐令狐冲、 有佛法高深的佛隐扫地僧。各式各样的隐逸形象在他的笔下 呼之欲出,更难能可贵的是它不仅仅是写他们的归隐,而是 通过归隐赞扬“自由独立的人格,体现尊重和重视个性的崇 高价值的时代观念,以及对荒谬与黑暗现实社会的反抗精神 和批判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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