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对教育技术实践论之相关问题研究,应该 走出传统认识论理论建构的巢穴,避免在教育技术实践之外 或之上作过多的学理化解释(如教育技术的实践场,[6]教 育技术实践的本质和内在结构[7]等),应该让我们的研究 努力成为教育技术实践者的唤醒和触动力量,提升他们对教 育技术实践的理解性与敏感性、智慧性与人文性感悟。若要 达到这种“境界”,一个关键的词语就是“回到教育技术实 践本身”。
一、何谓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 (一)“回到实事本身”的哲学意蕴 现象学是在20世纪兴起的且影响很大的一个哲学运 动。“回到实事本身”是现象学的哲学宣言,也是它的方法 论原则。“回到实事本身”并不是哲学家故弄玄虚之举,而 具有极其深刻的哲学意蕴。什么是“回到实事本身”呢?“回到实事本身”意指“让人从显现的东西本身那里如它从其本 身所显现的那样来看它”,[8]进一步来说,就是要挣脱概 念的规定性,回到那个尚未被概念所规定,保有着它全部的 生动和丰富的本来面目。[9]“尚未被概念所规定”又该如 何去理解呢?“尚未被概念所规定”即“前概念的”或“先 于概念的”。清代画家邹一桂《小山画谱》中有段记载能够 很好地说明这个问题:
宋曾云巢无疑,工画草虫,年愈迈愈精。或问其何传, 无疑笑家:“此岂有法可传哉?某自少时,取草虫笼而观之, 穷昼夜不厌。又恐其神之不完也,复就草丛间观之,于是斯 得其天。方其落笔之时,不知我之为草虫耶?草虫之为我也? 此与造化生物之机缄盖无以异。岂有可传之法哉? 在这个故事中存在着两种观看草虫的方式:一种是把 草虫放在笼子中观看,一种是把草虫放回草丛间观看。对笼 中草虫的理解总不能摆脱草虫概念的幕帐,总是用对草虫的 一般的稳定的知识来掩盖草虫本身。而与草虫在草丛间融为 一体时,对其理解就没有草虫概念的中介,或者说超越了草 虫概念的硬壳,这就是所谓的“前概念的”或“先于概念的” 理解,在这种“前理解”中,草虫能够显现它的本真样态(即 所谓“斯得其天”)。
(二)教育技术的“实事”为“教育技术实践”之合 理性辩护 如果运用现象学的方法来分析教育技术,那么教育技术所面向的“实事”是什么呢?我们认为其面向的“实事” 为“教育技术实践”。这样理解并非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独白 和武断的推理,而是可以从现象学的哲学内涵中获得有力支 持。
说起现象学,绕不开的一个人就是胡塞尔。应该说, 胡塞尔是现象学的鼻祖与奠基人。他提出的“前概念”或“先 于概念”中的“前”或“先于”,不是一个历史的概念,而 是在发生的含义上指在科学、理论、概念的定义作出规定之 前,事情还没有被科学概念所规定的状态。[10]所有的事情 都是在发生之后才被概念所定义的,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因 其以直接给予的、原生的状态而是“生”的、“活”的。在 教育技术的实践领域,我们面对的难道不正是这些发生的事 情吗?我们再把目光转向胡塞尔的学生海德格尔, “Ereignis”是海德格尔后期使用的一个词,被他称为“服 务于思想的主导词”。该词在海德格尔语境中的比较完整的 字面含义就是:“使某某得到自己身份的发生过程或事件。” [11]不难看出,“Ereignis”突显了“自身”的非实体性、 非现成性、非中心性和纯发生性。进一步讲,“Ereignis” 所指的任何一个事物都不是“实体性”、“现成性”、“中 心性”的存在,而是“建构性”、“发生性”的存在,正是 也只有在建构生成的活动过程中,“自身”才成为“自身”。
具体到教育技术领域,这种建构生成的活动,实质上不正是 实践吗?据此,我们有理由认为,教育技术所面向的“实事” 就是“教育技术实践”。也就是说,在实践领域而不仅仅是 作为认识去回答教育技术实践究竟是什么,不是仅仅以概念 作出表述,而是以实践自身为目的,亲自践履,自体自悟, 自得其“道”。“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不是一般意义上 的原则,不是一种可以应用意义上的原理,毋宁说,它是让 教育技术实践本真地显现的一种哲学思维或方法。
二、为什么要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 如前所述,教育技术实践论属于教育技术哲学的三大 研究范畴之一。作为一种实践哲学,教育技术实践论的研究 取向在于建构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从而“树立科学的教育 技术实践观,指导如何克服教育技术实践中的种种短视行 为”。[12]而这种理论体系的建构,通常需要借助上游思想 领域研究成果所提供的理论工具。具体说来,就是从更具哲 学倾向的实践理论中汲取一些解释性和理论性的力量。纵观 这些实践理论,大都是在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的框架内 说明实践的,他们以抽象的概念作为起点和中心,期望说明 的是构成一般社会实践的深层结构,而不是实践本身。因此, 依此方式建构的教育技术实践论可能只是一个概念化、结构 化、逻辑化和抽象化的理论体系,仅仅起到一个虚假的说明 解释功能。
(一)在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的框架内解读教育 技术实践的困境从苏格拉底、柏拉图、笛卡儿到黑格尔这几千年的传 统哲学,把存在当作独立于人以外的概念来加以追求。在中 国,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广为宣传的哲学基本上也属于西方 传统的“概念哲学”的框架。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对哲学的 看法有所改变,但没有完全摆脱窠臼。时至今日,人们还往 往认为“哲学是在抽象概念里打圈圈的学问”。[13] 西方传统的“概念哲学”主要秉承“主客二分”的思 维模式,其标志性问题是:对象是什么?或者说,用概念的 定义作出规定,因而总是指向一个存在者。“什么”一经提 出,对象成为客体,“什么”凸现出来,而“是”被遮蔽起 来。或者说,存在者喧宾夺主地成为了认识的对象,存在被 遗忘了。比如,在“概念哲学”的框架内实践被界定为:“实 践是人们改造客观世界的一切活动。它既是客观的物质性的 活动,又是人的能动性的活动,这种活动是在一定社会关系 中进行的,是历史地变化发展的。”从这一“经典”的概念 中,我们不难看出实践首先被设定为一种活动,然后诸属于 一种理性逻辑推理,赋予实践以内在规定性。进入教育技术 视域中,我们先来考察“电化教育”和“教育技术”的几个 典型定义,如:运用现代教育媒体,并与传统教育媒体恰当 结合,传递教育信息,以实现教育最优化就是电化教育;
[14] 现代教育技术是以计算机为核心的信息技术在教育教学领 域的应用为研究对象。[15]这些典型的定义,在当时发展、 变化的历史时期,智慧地为人们寻求一个笛卡尔式的“思”的确定点,并由此深化人们对教育技术的认识与理解,规范 人们的行为,统一人们的认识,为我国教育技术学科的发展 发挥了功不可没的作用。但是,以这些概念的内在规定为基 础,我们不难发现,教育技术实践其实就是教育主体利用技 术来优化教育教学的活动。如果一味地把这些概念当作一种 独立于人以外的东西来加以追求,则很容易把教育技术简化 为教育教学的工具和手段,落入“技术至上主义”的深渊, 而教育技术实践本身原有的充盈性、生命性和丰富性均被抽 象的概念“遮蔽”了。因此,不管概念的内在规定性多么客 观、严谨,但对于复杂的非对象性存在的教育技术实践是寡 效的、无效的,甚至是反效的。如果以为概念所规定的是实 践本身,实际上,早已离开了实践本身。
海德格尔说:“存在之真理作为澄明本身。对形而上 学来说始终是被遮蔽了的。”[16]如果人们执拗于通过存在 者这一中介来探讨存在,与之相伴的情况必然是“人起身而 入我思的自我性中了。随着这一起立,一切存在者都成了对 象。存在者作为客体而被汲入主体性的内在之中了”。[17] 具体到教育技术领域,“追逐存在者,遗忘存在”在提高教 学效率,优化教学效果的同时也带来了负面影响:在实践中 一味追求技术工具的高、精、新,教学就是教师利用技术工 具“生产和改造”学生的过程,将学生视同知识的“容器”, 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人自身价值的弘扬,人性精神层面的 建构”均被忽略了。对此,有不少学者给予了充分的关切,并对教育领域中的技术异化进行着各种解读和讨论,警醒人 们不要遗忘了教育技术实践与人的现实生命之间的内在关 联,告诫人们教育的终极追求和价值在于“人的自由全面发 展”,即指立足于人的现实存在,实现人的主体性。
所以,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当前教育领域中技术异 化的可能性根源在于,教育技术实践被束缚于传统“概念哲 学”的思想樊笼而止步不前,偏离和遗忘了作为自己现实根 基和意义源泉的实践本身,忽视了教师和学生自身的意识状 态、意识品质以及意识的体验、发生与建构。教育技术走出 困境的可能道路便是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因为教育技术 实践本身还没有被一个抽象的概念所代替,成为人们思考和 研究的对象,它以自己本源的面貌,以实践自身为目的,就 其自身展开自身之时澄明其本质,从而促使教师和学生养成 自己的意识品质,体验和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
(二)传统“概念哲学”的框架对教育技术理论与实 践关系的误识 在传统“概念哲学”的框架内,实践与认识的辩证关 系被界定为:“实践是认识的来源、是认识发展的根本动力、 是认识的根本目的,是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
同时, 认识也影响实践,正确的认识对实践有巨大的指导作用,错 误的认识则会把实践引向歧途。”表面看上去,实践与认识 之间有着辩证统一的关系,但二者之间的对等、并列关系也 昭然若揭。也就是说,所谓的辩证统一实际上是以分立为前提的辩证统一。显然,这就为理论和实践的分立和对峙之可 能性铺平了道路。
正如本文所述,教育技术的实践论研究致力于树立科 学的教育技术实践观,指导如何克服教育技术实践中的种种 短视行为。这实际上秉承的是“理论指导实践”的价值承诺。
众所周知,教育技术学是一门综合性的应用科学,它吸纳了 教育学、传播学和心理学等相关学科的相关理论,形成了本 学科的基础理论体系。同时,广大研究人员紧跟时代的脉搏, 不断对教育技术学的理论体系进行自主创新与拓展,从而有 效推动了教育技术学科的健康持续发展。然而,由于种种原 因,教育技术理论在指导实践的过程中有时则表现得软弱无 力,其有效性屡遭责难,成为中国教育技术学面临的一个主 要问题。尽管很少有学者主动放弃“理论指导实践”的价值 承诺,但究竟有多少教育技术学者真正关心自己的理论能否 指导实践以及如何指导实践,有多少教育技术学者真正是基 于服务实践的目的而从事研究,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追问的 问题。我们认为,造成这一现状的可能原因在于,教育技术 学者是在传统“概念哲学”的框架内进行自己的理论研究, 其理论体系的最基本的构成单元是概念,并以逻辑的方式把 概念组织起来。而现象学则认为,理论的“真谛”显现在生 命个体的实践之中,它是本质直观到的,而不是归纳总结或 演绎推理出来的。而我们的教育技术研究者恰恰偏离或遗忘 了这一原则,这从我们的研究方法中便可窥一斑而知全豹。目前,中国的教育技术学者在从事理论研究时主要采 取两种方式:一是“远离教育技术实践”,在书斋内依靠纯 粹的理论思辨,或者借助于既有的数据和文献资料从事考据 式的研究。二是“介入教育技术实践”,但并非是“置身式 的介入与互动”。具体来说就是教育技术学者直接进入到教 育技术实践领域,通过现场观察访谈、调查研究等途径,目 的仅仅是为了获取与其研究路向密切相关的素材,或者是怀 抱着以理论来指导实践的意图,或者是将实践视为教育技术 理论检验的标准,而无意于洞悉教育技术实践本身的丰富性 与复杂性。怎么能够想象,脱离实践的理论何以能够有效地 指导实践? 因此,教育技术实践论若要切实履行自身的历史使命, 其理论体系的建构必须突破概念式的封闭的规定性,回到教 育技术实践本身,以超越的姿态重新上路:“以意义作为单 元,以实践的思维方式为线索”,[18]从而实现教育技术实 践论之理论体系建构的探索性尝试。一方面,在众多的现象 学术语中,“意义”这个概念贯穿了胡塞尔思想发展的始终。
[19]意义具有现象学所期待的生动、丰富、建构与生成的开 放性质。另一方面,意义的“历史源头”不是现代语言哲学 和逻辑学中所强调的判断和命题,而是前语言和前判断的经 验。[20]人们通过实践所实现的正是对意义的理解、追求和 创造。于是,我们获得这样一种可能性:意义,既是教育技 术实践之根本追求,又是教育技术实践论的基本构成单元。这样,理论与实践就不是并列、对等的关系,而是本然统一 的关系,这便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理论和实践的分野和对峙。
三、怎样才能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 (一)理念层面:借助“加括号”等现象学方法,“悬 置”一切既定的观念或前提假设 在自然的生活中,对于事物的理解以世界的“预先被 给予性”为前提。然而,现象学的明见性原则所要达到的则 是原初之物的“自身被给予性”,它仅仅从形式上规定了原 初之物作为在其自身中的显现者的特征,我们对于明见性的 实事内涵还一无所知。原初之物的被遮蔽性本质上是指自然 态度中对事物的“预先被给予性”,亦即“自在存在性”的 理解。[21]因此,为了达到纯粹在其自身显现中的显现者, 获得对现象之具体内涵的规定,就必须借助“普遍悬置”、 “加括号”等现象学的基本方法,将一切先入之见,一切既 定的观念、理论或前提假设都“存而不论”或“中止判断”, 这样世界就不再具有其在自然态度的生活中的那种“预先被 给予性”和“自在存在性”。
20世纪50年代末至今的一段时期,在教育技术实践领 域掀起的“计算机和互联网热潮”,实际上就存在着先入之 见或前提假设,概括起来即是“人类已进入信息化教育时代, 计算机和互联网是信息时代的标志性产物,因此它们毫无疑 问地能够促进教育的发展,也就必须被迅速地应用于教育”。
这种先入之见或前提假设基本排除了思维的否定性和批判性,貌似教育技术实践离开了计算机和互联网就无法开展, 这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我们能否真正地认识计算机和互联 网对教育发展的适切性,如果不加选择、思考,盲目在教育 中加以应用,有时可能适得其反。因此,必须采取现象学方 法上的“中止判断”,用“加括号”的方法把这些先入之见 或前提假设都“悬置”起来,以赤子之心重新上路去看,去 体验,去意向。于是,我们获得这样一种认识:对教育技术 所有非直观的理论和观点,所有不是直接面向教育技术实践 本身的认识——如技术乐观论和技术悲观论、各种教育技术 观——都“存而不论”。传统、权威、信仰、常识传授给我 们的关于教育技术的一切看法,它们对于开展教育技术实践 之相关问题研究都失去了其原有的有效性。
(二)实践层面:置身于教育技术实践中直接体验与 反思,解释体验所传达的意义 马克斯·范梅南(Max Van Manen)认为,作为方法 的现象学主要被当作是一种人文科学的描述方法。它探讨和 描述的是在生活世界中呈现的现象,主张在现象中寻求意义。
现象学的现象包括人们所经验的事物和体验。胡塞尔孜孜以 求的正是“返回到我们知识的最终的和基础性的根据上去, 即必须从‘判断’回到‘体验’”。[22]因此,纯粹地和先 于概念、先于理论、先于逻辑地描述我们对教育技术实践的 体验及其意义,就成为“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的实现途 径。一方面,我们应以“局内人”的角色“置身”于教育技术实践领域,保持开放的态度,无需概念、逻辑保证,无需 中介干扰,价值无涉地直接体验。另一方面,我们要对这些 体验作有益的反思,并把这些体验及其反思描述出来,解释 体验所传达的意义。同时,我们在亲身体验的过程中也应收 集他人对亲身体验的描述。描述的指向在于“教师所体验到 的教育技术实践是什么样的”,“学生体验到的教育技术实 践又是什么样的”,“我们在教育技术实践中的那‘关键一 刻’的体验是什么”等问题。
在传统信息技术环境下,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遇到的 问题并不总能迅速获得答案,他们或者面对面地求教于“师 者”,“不耻下问”,或者深深地卷入“书籍的海洋”,“头 悬梁,锥刺股”。这时“面对面的教育场景”和“书籍”就 成了美国技术哲学家阿尔伯特·伯格曼(Albert Borgmann) 笔下的“焦点物”,它们成为学习者学习活动的中心,成为 维系人与人之关系的纽带。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学习者这 些所谓的“负担”被“卸除”了,被设备(计算机和互联网) “接管”了:通过其强大的“搜索引擎”,只需点几下鼠标, 敲几下键盘,学习者立马就可得到问题的答案。此时,我们 体验到的是设备的先进性与高效性,以及“负担”的“卸除” 所带来的肤浅的轻松。然而,经过进一步的反思,我们可能 会发现设备在“卸除”了学习者诸多貌似不必要的“负担” 之后,也“隐匿”了实践活动的社会性和文化性,以及人的 体验。对学习者而言,这才是他们真正的需要。而焦点物,“与它的与境,也就是它的世界,不可分,也和我们与该物 及其世界的交往,即参与不可分”。[23]因此,关键不在于 我们是否在教育实践中使用现代技术,而在于我们是否参与 了世界。“如果我们要挑战(现代)技术的规则,我们只有 通过参与的实践来进行。”[24]显然,对教育技术实践体验 及其反思的描述过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教育技术实践本质 自动呈现的过程。以这些描述为基础,实现了由干瘪空洞的 “设备之世界”向“人之世界”的回归,回归人类作为存在 的完整性和深刻性。
四、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的反思与限度 至此,我们完成了对“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的现 象学解读,学识所限,只是勾勒了大致的面貌。我们期待, 藉此思路,能够为教育技术实践哲学之研究开辟出一片新的 天地。为了更好地理解“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有几个 问题需要说明:
第一,如果借助现象学的运思路向进行教育技术实践 哲学之理论体系建构,似乎存在一个明显的“失误”,那就 是:现象学抱有“前概念”、“前理论”的追求(这在本文 已有详述),如果连概念的界定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理论体 系建构呢?实际上这种认识是有失偏颇的。因为,“前理论” 正是要在更为源头之处追问事情本身的科学态度,丝毫不意 味着现象学不可以有自己的理论建构。[25]“回到教育技术 实践本身”并不意味着停顿或滞留于实践之中,这里的回归带有一种生成、创造和超越的性质。通过回归,教育技术获 得了更为坚实的实现根基和意义之源。一句话,“回归”是 为了更好地“走出”。
第二,“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身”,不是抛弃传统“概 念哲学”框架内的教育技术实践,不是不需要知识和规律性, 而是包括它在内却又超越它。倘若把“回到教育技术实践本 身”推到极致,完全否定教育技术实践的某种共同属性,拒 斥教育技术实践个性化中的共性存在,则会把教育技术实践 带人混乱无序的困境。
第三,胡塞尔“现象学本质观”本身存在着一定的悖 论。胡塞尔认为,现实中的人是经验之我,受经验的干扰, 难以实现本质直观。他企图通过“普遍悬置”和“加括号” 将个体意识中一切预设都“存而不论”,并且从根本上返回 到前科学。但是,由于经验之我是有意识的“大活人”,前 提预设会不断地潜回到其反思活动之中,根本不可能彻底抛 弃先验经验而回到先验之我。因此,教育技术学者也难以彻 底抛弃一些先入的知识,难以真正做到“无前提”的研究, 难以真正地直面教育技术实践本身。尽管如此,胡塞尔“现 象学本质观”仍被视为传统哲学本质观的突破。有学者评 论:“胡塞尔的现象学引发了‘本质’问题上的革命,而且 这个革命一发不可收拾,哲学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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