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现实中迷信管理至上,制约着教师教育智慧的生成,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可是我们关心的问题是回归的路到 底有多远。事实上,我们发现在任何一所学校,在任何一个 课堂上,总有一些教师,在努力突破传统的坚冰,以一己之 力在践行着智慧教育,这就是希望,这就是火种,我们需要 的只是矫枉和纠偏,我们需要的只是理想和责任,在原有管 理的基础上,打开一条缝隙,让权力让位权利,让预设接纳 生成,让简单孕育复杂,教育智慧就能重新焕发迷人的华彩。
(二)偏爱授受主义 最初的教育概念等同于学习,我们人类先祖的教育过 程其实就是在社会生活中模仿学习的过程,他们在跟着父辈 狩猎的过程中学会狩猎,他们在跟着母亲采集的过程中学会 采集,他们在参加部落宗教祭祀活动中了解了宗教图腾和部 落的伦理道德规范。后来随着学校和教师的产生,知识的授 受成了教育的专有功能。这一传统的延续使得人类的文明得 以代代相传,同时也使人类的知识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尤其进入近代以后,知识的更新速度越来越快,知识的积累 已经大大超过了人类的认知水平,人在有限的生命进程中, 即使穷其一生精力也不可全部理解人类所积淀下来的知识 精粹。但是已经确立了宇宙主体地位的人类,一直没有放弃 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雄心,如何调和这二者的矛盾,也一 直是近代人思考的问题。在“思”的痛苦中,我们终于发现:
放弃整体,探究局部是一条可行的道路——即把知识谱系, 按其性质分门别类,形成一门门学科,个体可以根据其爱好、兴趣以及能力倾向选择相应的科目。学科门类的具体化与精 致化,确实是解决认知有限和知识无限矛盾的一条可行的出 路,可是与之相应,教育在这一过程中越来越离不开授受主 义。
走入日常的教育生活世界中,我们发现课堂是教师独 演的舞台,学生是被动配合的观众,主题则是预设知识机械 的排演,“教授”和“记诵”是主要的表演方式。在新式课 程理念的指引下,我们强调要转变教学方式,于是我们看到 许多新的变化,多了“角色扮演”,多了“虚假合作”,多 了“徒劳的探究”,但是目的没变,仍然是知识授受,授受 主义以强大的惯性主宰着教师的世界,形式的变化掩盖不了 本质的沉重,喧闹的场面掩饰不住主题的单调。
(三)追求确定性 不确定性是人类的宿命,追寻确定性则是人类的本性。
确定性与有序、必然、统一和可预见有关,确定性代表着人 们对客观存在、普遍法则的认识。自从教育迈向科学化那一 刻起,追求确定性就一直是教育的一个命题,从夸美纽斯开 始透视教育现象,揭示教育规律就成了教育学者的责任和使 命。经过多少代人苦苦的追寻与探索,目前似乎成绩斐然。
充斥市场的教育书籍中,处处可见教育规律的总结。在教育 的生活世界中,追寻确定性不只是学者的偏好,同时也是教 师孜孜以求的教育理想,最明显的一个例证,就是教师对教 学模式的钟情;
对标准答案的追捧;
对确定性知识的推崇。如果说,教学模式是一种简化的教学思想和理论,它通过某 种便于理解的教学结构和易于操作的教学程序,把某些抽象 的理论用比较具体的、形象的形式反映出来,为教师的教学 提供了一个简单易行的教学行为框架,那么,过分地迷信标 准答案和确定性知识,教师就会思维僵化,进而变为一个只 知道按既定程序、机械操作的流水线工人。
教学不仅是在“教知”,也是在“教人”。在新的教 学理念中,知识的学习要与学生的生活经验联系起来,只有 这样,知识的学习对于个人来说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知 识才在个体的生活中是生生不息的“活”的知识,是“生活 的知识”即“生活的智慧”,也只有在这种教学活动中,学 生才能够根据自己的经验、兴趣、自己的理解水平,能动地 改造知识,赋予知识个性化意义,学生的主动性、参与性才 能充分表现出来。这时知识的学习已不仅仅属于认知范畴, 它已拓展到情感、人格等领域,伴随着知识增长的是人格的 健全发展。追寻确定性可能为知识的学习提供了便捷的途径, 但对于人的教育而言,确定性则是对人的发展多种可能性的 框约。杜威就曾明确表示:这种停留在观念领域、纯理论上 的对“确定性”的寻求,有可能错过我们实际上有可能得到 的唯一“确定性”。因为,对一个充满风险的环境进行理智 的支配,只有沿着实际的应对途径才有可能。[2](4) 确定性的探寻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简约化的教育世界 图景,通过它,我们能迅速地理解和把握教育的奥秘,这为教育理论的普及以及教师的专业发展,提供了极有价值的帮 助。但对于教师的个人教育行动而言,不确定性却是教育生 活的常态,一次次课堂上的“节外生枝”,反映了教育的复 杂性;
一回回应答中的“神来之笔”,彰显出教师教育智慧 的魅力。其实,不确定性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可怕,它可 能会使我们的教育陷入相对主义的泥淖,我们害怕的不过是 万一教育脱离了确定性的掌控,我们是否有信心和智慧去在 应对和化解。对于这一点,杜威很早就指出:“确定性的寻 求是寻求可靠的和平,是寻求一个没有危险,没有由动作所 产生的恐惧阴影的对象。因为人们所不喜欢的不是不确定性 的本身,而是由于不确定性使我们有陷入恶果的危险。” [2](5)。在现代的教育生活中,“安全感”成了教师寻求确 定性的合理借口,却成了制约教师教育智慧生成的痼疾,今 天我们需要从确定性的迷信中走出,走向那片迷人的不确定 的教育茂源。
二、教育惯习的束缚 (一)迷恋经验主义 教育经验是一把双刃剑,它是教师发展必要的支撑, 教育经验的缺乏,很可能使教师在面对现实复杂的教育情景 时,很难从容应对。可是经验一旦固化,成为一种强大的惯 性,又将成为阻碍教师发展的桎梏,当教师习惯了用某一种 方式应对教学情境的时候,对于新的教学方式就会产生本能 的排斥,从而出现认知上的不认可、情感上的不认同以及行动上的不作为,最终使新的教育变革流于形式。教师教育智 慧生成是以经验积累为起点的,它尊重和鼓励教师要善于从 教学过程中不断地积累经验,这是教育智慧生成最宝贵的资 源,可是如果一味地迷信经验,固守经验,而缺乏理性反思, 教育经验就走向了智慧的反面。可怕的是,在现实的教育生 活中,经验主义常常因大多数人的认同而披上了“合法性” 的外衣,从而成了人们拒斥变革的借口。但是合法未必一定 合理,哈贝马斯曾说,“如果合法性信念被视为一种同真理 没有内在联系的经验现象,那么,它的外在基础也就只有心 理学意义”,[3]更何况合法是有一定的时空范畴的,当一 个事件面对的时空条件一旦改变,曾经的合法性理应受到质 疑,合法性是一个在博弈和协商过程中不断重建的过程,它 是一个过程性概念。“合法性并不是来源于先定的个人意愿, 而是个人意愿的形成过程,亦即话语过程本身……合法的决 定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意愿,而是所有人讨论的结果。赋予结 果以合法性的,是意愿的形成过程,而不是已经形成的意愿 的总和。讨论的原则既是个人的,也是民主的……哪怕冒着 与长久传统相抗的危险,我们也必须肯定,合法性原则是普 遍讨论的结果,而不是普遍意愿的表达。”[4]因此对于教 育经验,我们一方面承认它曾有的价值甚至我们在新的变革 中要承继其合理性的成分,但是,对于教育智慧生成而言, 我们更需要根据时代的特征,不断地超越旧有的教育经验, 让其具有理性的内核。(二)因循教条主义 教师的教育行为具有“场域”性的特点,场域的复杂 性、情境性以及变化性特征决定了教师在教育过程中应该基 于实践逻辑,不断调整和修正教育行为。教条主义恰恰相反, 它抱残守缺、因循守旧、不思变革,它信奉用一成不变的“真 理”去应对一切变化,它习惯用某种固定的框架规约一切问 题。我们承认理论研究应该遵循科学的标准,应该探讨和提 供普适性的规律,但是对于人文学科而言,由于“解释性” 的方法论特征,标准和规律都是相对性概念,对于具体的教 育实践活动而言,理论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合适与否之别。
在教育活动中,一旦陷入绝对主义和教条主义的泥淖,教育 智慧生成就很难成为一种现实。可惜的是近代教育研究一直 致力于科学化和普适化理论的研究,而对于变化的实践关注 不够。理论研究尚且如此,对于理论素养相对欠缺的一线教 师而言,更容易因盲目的理论崇拜,而滑入教条主义的惯习 之中。“在工业化生产的理论模式之下,人们似乎更热衷于 发明一种能够制造标准化教师的理论机器,并用这种理论机 器培养出标准化的学生。于是普遍代替了一般,权威压制着 个性,权力消解了权利,模式限制了创新。教学日益器用化、 模式化、抽象化,教师日益失去了其个性和原态,在大而空 的理论的重压下,个人的实践性的知识被搁置在抽象的岸边, 窒息于术语的海洋,悬浮于生活的上空”。[5]教条主义习 惯于用理论的“帽子”裁剪丰富的实践,习惯于用别人的模式套用自己的教学,教师自己的头脑成了别人思想的“跑马 场”,在面对具体的教育情境时,缺乏独立的判断和机智的 应对,教师的个人实践知识被宏大理论压抑隐而不发,教师 教育智慧的生成被虚假的理性所遮蔽。
(三)屈膝现实主义 教育者需要一定的理想主义情结,“个人理想的丧失 使人在生活中无法获得价值的召唤,也就是说,个人无法获 得价值追求的精神动力,生活已经没有了恒定的目的,生命 难以获得超验的抱负,而仅仅期盼欲望的满足。个人失去了 价值抉择和判断的能力,因而也就失去了他自身的价值根基, 生活的价值由具体化的现实欲望之物来规定。”[1](205)可 是,目前教师的生存状态,恰恰是与教育理想渐行渐远,由 于体制的规约与教师自身的惰性,教师更习惯关注更为实用 的模式、策略与方法,而对于教学行为背后的理论意蕴缺乏 追问的品质;
教师更习惯沿袭既定的传统做法应对变化的实 践,而缺乏与时俱进的创造和革新,教育在强大的现实主义 的包裹下,沉重前行,看不到特色,看不到个性,感受不到 勃发的生命活力。教育中的现实主义犹如教师发展的枷锁, 扼杀了教师的教育个性,同时也制约着教师教育智慧生成。
三、教育偏见的禁锢 (一)教师是告知者 传统的教育中,教师被定位为告知者,教师的这种身 份限定,包含三层含义。第一,教师是知识人。对于教师的这种角色界定,我们并不陌生,韩愈早就有过明确的表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教师作为知识的拥有者,有 责任也有义务担负起传承文明、教授知识的任务。第二,教 师是知识的权威。教师是知识人的角色定位本也无可厚非, “没有知识内容,教育就等于无米之炊,学生无法获得精神 营养”,[6]但是当知识以科学和标准的名义获得“合法性” 地位以后,教师的知识权威,就具有了不可怀疑性和必须无 条件接受的特点。导致的结果是,“教师总是带着知识权威 的面具,而学生也只是被动接受知识,并没有形成积极的人 际交流的情感体验。学生的教育生活被简化为一种知识学习 内容,而精神的发展处于自发状态。”[6]第三,教师拥有 话语霸权。课堂教学活动是在特定的话语情境中进行的。话 语可以说是课堂教学的逻辑起点,离开了话语,与人的存在 相关的教育将无疑是不可想象的。当教师成了知识权威的化 身以后,话语的掌控权主要集中在教师手中,教师在教学中 拥有绝对的话语霸权,学生成了“沉默的受体”,这种状况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教师角色的错位,教师逐渐习惯了灌输式 的知识教学,成为知识传输的中介,“教师对知识的限定即 是处理、准备‘药剂’,并按照‘处方’的剂量分配知识” [7]。这种对教师角色理解的偏见已经越来越不符合真实教 育的需求,《学会生存》一书中强调“教师的职责现在已经 越来越少地传递知识,而越来越多地激励思考,除它的正式 职能以外,他将越来越成为一个顾问,一位交换意见的参加者,一位帮助发现矛盾论点,而不是拿出现成真理的人。他 必须集中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从事那些有效果的和有创造 性的活动:互相影响、讨论、激励、了解、鼓舞。”[8]在 教育过程中,如果我们不能矫正教师是告知者的偏见,不能 激发出教师个人内在的潜能,就很难促进教师教育智慧生成。
(二)教师是实践者 在传统的教育观念中,学者是理论的生产者,而教师 则是理论的践行者。教师的职责就是验证理论的真伪,复制 理论的程序,教师作为一个“行者”的形象,被排除在理论 界之外。我们承认对于教师而言,“行动”是其主要的教育 方式,“实践者”的角色定位并没有偏离教师职业的本质属 性。我们在强调教师教育智慧生成的时候,需要追问的是, 难道行动仅仅是一种简单的程序复制,行动背后需要不需要 有为什么行动的探究,行动难道只是一种做事的逻辑,行动 之中有没有理性的支撑。事实上,“教师不是一个按照条例 或工作手册行动的技工,他是灵活的技术人员或者反思的实 践者,他是能推动其工作领域中的应用理论发展,使其更加 有效的人。就像我们不能期望医生会对生物学有根本性的改 进,但他会促进我们更好地理解一些治疗方法或治疗准则。
我们的教师不会对学习理论和教育理论做出根本性的推动, 但他们会在教学技能的发展上和促进学生的学习中展现出 各种实践智慧,而且许许多多的教师在特定情境中所作的研 究和特定的学校文化组合在一起,也能为教师提供一个可靠的实证理论基础,从而教师也可以在理论的发展中扮演自己 的角色”。[9]缺失了反思,缺失了“理”的探究,教师成 了一个只做不思的匠人,教师智慧的生成就成了一个空洞的 口号。
(三)教师是“技术工” 传统的课堂教学理念认为,教学过程就是学生在教师 的指导下认识世界的过程,是接受人类已经积累的知识经验 的过程。在课堂教学过程中,教师的教授活动和学生的学习 活动是师生双方共同以教材为媒介,所开展的探求真理的认 识活动。这种课堂教学理念揭示了教学过程中的基本矛盾是 教师与学生之间、教师与教材之间、学生与教材之间、学生 与学生之间的对立或疏离,但是对于这些基本矛盾,我们一 直未能找到一种较好的解决策略,笔者认为,其关键原因在 于对教师、学生、教材的定位存在偏差。在教学过程中,由 于过分看重学生认知的发展,而又错误地理解认知发展只和 知识的拥有量密切相关,所以在课堂教学之中,我们一直寻 求一种最优化的方法,以期便捷地把知识灌输给学生,从而 使得教学过程成为教材—教师—学生的单向知识流程图,教 师的教学成了多快好省的知识授受的活动,教师的教育智慧 被标准化的程序框约,逐渐蜕化为教育生产流水线上的“技 术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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